说起“星爷”,应该无人不知,他带给了我们无数笑声。在我的班级,没有“星爷”,却有“兴爷”。
新接一个班,拿着名单,先把每个孩子情况了解了一番,孩子的个性、学习、家庭情况等。“兴爷”被标注了符号,说这个孩子有点特殊。父母离异,抚养权在母亲手里,但母亲已改嫁,很少管他,教育基本靠打的暴力解决。听原来的班主任说,上学期有一次请他妈来学校,他妈是一顿拳打脚踢的暴打,打得他满身都是淤青,老师们见了都心疼不已。到了期末阶段,他妈连放学都不来接他了。顿时,我心里一阵无奈感叹:又是一个由家庭原因造成的问题孩子。
家庭教育的失败,孩子成长环境的不和谐,造成的种种问题,统统小学老师来买单。
8月31日晚,我主动联系了他爸爸,向他了解了“兴爷”在暑期的表现。(因为亲妈去和后爸生孩子去了,这一年由他爸来带他。)他爸告诉我暑期了学会了买菜,我说:“好的,孩子在进步,我得在班级好好表扬他!”
9月1日我早早在教室等待每个孩子的到来,一张张可爱烂漫的纯真脸孔,一声声百灵鸟般悦耳动听的“老师好!”。大人物果然是要在最后压轴的,我们的“兴爷”是最后一个出现的。走进教室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该坐哪啊?”他说这话不是冲着我说,而是冲着教室说的。我这个大活人,仿佛是压根不存在的,直接被无视。我蹲下身子,搭着他的肩,给他安排了一个临时座位。我对他说:“你先坐这里,等会谢老师给全班同学重新排排座位。过了一个假期,小朋友们的身高都发生了变化。”他“嗯”了一声,坐下来,静静在一旁看书。
我做了自我介绍和新学期教育,其他孩子们听得正专注时,他突然大声冒出一句:“怎么这么热啊?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发现他虽然和我们在一个教室,但他的世界仿佛和我们的世界是平行的。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我和其他孩子们谁都进不去。
9月2日开始上课,任课老师投诉不断。音乐课玩硬币,搞得课堂不得安宁。数学课不是自顾自玩了一地的餐巾纸,就是突然走出课堂去灌水。在被音乐老师没收了硬币后,更是嚎啕大哭,尖叫不止。语文课上到一半,突然走到教室公告栏前看作息表,大声问我可以吃饭了吗?不止如此,还随时随地闹失踪。有一天失踪两次,大课间刚带到操场就不见了,后来才发现他去其他地方玩了。吃中饭前去洗手,洗着洗着,就找不到了。我和同学们一起去找他,最后在学校图书馆找到了他。“兴爷”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而我“拿着买白菜的钱,担着卖白粉的心”。
我每天都会与他爸爸沟通,告知他儿子在校情况。后来校方出面,又与他爸真诚地谈了一次。他爸也真切地感受到老师也好,学校也好,对他孩子的关爱,都想尽全力帮帮这个孩子。这些天来,他爸爸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老师,辛苦了!”既是对他自己孩子负责,也是对其他孩子负责,我建议带“兴爷”去看看心理医生,越早干预越好。他爸说“心理医生”对他而言,完全是陌生的字眼,请我帮他推荐这方面的专家。当晚,我通过一些途径,给了他心理医生的号码,他爸很配合,上周六带“兴爷”去了第一次治疗。我又对他爸说,既然治疗了就要坚持六个疗程,治治停停,对孩子反而不好。他爸说:“我知道老师的辛苦,都是为了我的孩子。现在我在带他,既然带他去治疗了,就会坚持整个疗程。”
其实,心理治疗只是一个辅助而已,更多的是需要父母、老师、同学给他关爱。把他孩童期丢失的爱的碎片,一片片拾回来。
这一周的课堂表现有所好转,虽然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亦乐乎,但对课堂影响慢慢好转。语文课上,他来我们的世界里时,我请他回答问题,有意多喊喊他。他一会又回到自己世界,自顾自玩水杯、玩绳子或者剪纸时候,我就冷处理他。但是我和他“约法三章”:一、不能影响其他同学;二、不管去哪,先要告诉老师;三、不能把剪纸搞得教室满地都是,不能影响班级。虽然他还是会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突然大声说话或者突然失踪,但是我的内心也慢慢有了抗体,跟着强大。
中午午睡时,怕他影响其他孩子休息,我给他一本书让他安静看书,或者给他辅导作业。因为他每天学校里是没有作业的,家庭作业即使交上来,也是错误一大堆,我改了他也不会去订。课堂我讲评,他通常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等我讲完了,他会“醒来”我们的世界里做客,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有空的时候,把他带到我身边,或者下班后给他单独辅导。
因为他的字词基础很不好,很多字不会写,得想半天,所以做作业速度很慢很慢。有时候我拿巧克力、饼干哄哄他做作业,有时候他影响课堂或又失踪时,我就严厉凶他。9月13日中饭时又一次失踪,找回来后我狠狠批评了他,再三叮嘱不管去哪里得跟老师汇报。
我喉咙本来就不好,声带双侧息肉一直处于靠药物强压状态。有一天,“兴爷”拿来了润喉糖,硬要分我一颗,还说:“这是我爸超市给我买的,效果一般。下次我叫我爸去药店买来给你,药店买的效果才好。”我心头掠过一丝丝的甜。
前两天的单元习作写《猜猜他是谁》,要求写写自己的小伙伴。“兴爷”的文章交上来了,我大吃一惊。“兴爷”居然会写作文哩!还居然写了我!虽然他离题了,我就凑合着当他一次小伙伴吧,但是看着满篇错别字的文章,心里有点小感动。臭小子,算他还有良心,我想石头也该慢慢化了。
“兴爷”的《猜猜他是谁》 “兴爷”的《猜猜他是谁》昨天早上一到校,“兴爷”马上从书包里掏出两块德芙巧克力给我,对我说:“谢老师,送给你,我爸买来一大盒,要50多块钱呢!”我笑着问他:“为啥要给我巧克力吃?你听老师话,好好学习,不乱跑,不影响其他同学,就是给我最大的甜。”他点点头说“知道了。”但我知道他的允诺“知道了”也是一句条件反射,五分钟后定会原形毕露。
对“兴爷”的教育,就像培育一盆高品稀罕的兰花,太热不行,太冷不行,太干不行,太水更不行。除了爱心、责任心、耐心外,还得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他时不时会带给我惊吓,偶尔掺杂一点惊喜。
我想或许会有一天,“兴爷”会被老师们的爱心感化,会把他内心缺失的那部分爱慢慢重拾回来。那一天,他就不再是“兴爷”,而是能令我笑的“星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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