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簃斋摭录三则(57)

阙簃斋摭录三则（57）

杨府

阙簃斋摭录三则(57)

1，陆沉之际，张国焘先至台，后去港。十余年后又移居加拿大。晚年以写回忆录为生，多谤言。中共领袖毛泽东逝世，或有问，何有所感焉？甚惜言，仅复以七字，曰：“我们都年华消逝。”似无论，而论深。或隐沧桑之悲，或已淡然于往昔之愤矣！

2，蒋介石崩逝于台北阳明山官邸，时年八十八岁。张学良往吊。抚棺凝视良久，而默不语。时禁未除，此来，众客始料未及，如激石入水，久成波澜。争睹所送挽联，曰：关怀之殷，情同骨肉；政见之争，宛若仇雠。张亲书之也。或曰，彼此间之恩怨纠葛，几尽于此也。或曰：亦远未尽于此也。

3，蒋介石逝于台湾，遗言，棺不落土，暂厝慈湖，待他日，归葬大陆。中南海近侍自收音机闻此消息，欣然往告。时主席方起床，闻之稍怔。以目视众，淡然曰：“吾知矣！”未见云喜，而颜多凝重。近侍谨而退。竟日沉默，废诗书，唯将张元干别词《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之演唱录音，循环播放，不绝昏晓。词曰：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如许。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每至三餐饭时，近侍频催，唯浅尝辄止耳！宫阙荫重，梁间燕忙。多静卧于床榻之上，萦回于别绪之中。词短意长，世事茫茫，追思曩昔，感如之何？每至曲终，“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辄以手拊床，击节咏叹；或随音而歌，神情悲怆。数日后，犹念念未能释怀。或稍嫌送别之意以不足耳，遂改末句“举大白，听金缕”为“君且去，不须顾”，令重为录制。感今而怀昔，望江山亿兆，乾坤易主。不为瑜亮，或暂流老友于海隅，不虞生离死别。而今苍凉日暮，低徊意绪，悼亡故旧。送君古曲，伤如之何？意不尽，乃遽为改，以为最后之别也。人情或至老，多有零落之悲。纵有纷怨，亦已释怀。徒叹月落花谢，年华尽逝！旻天罔极，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