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封闭的地下黑暗空间中,一个个圆形指示灯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满室飘散着白色粉尘,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有两台电话,分别标示着“公务”和“电调”。
“应该不会来什么事了吧。”桌子后,一名男子唠唠叨叨地嘟哝着,身穿蓝灰色工装,蓬乱的头发,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一副无精打采的,睡眼朦胧的样子。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把四张带靠背的椅子卖力地拼凑成一张床的样子,正要躺下的时候——
“电调”不合时宜的响起,男子微皱了下眉毛,一脸不情愿地按下了免提,“怎么了?”
“DCC电值那边合不了可视化接地刀闸,需要你这边就地合闸。”
“啊....好的。”
“电调”那头的人,以不带感情的语气开始念起了调度命令。
“任务目的.......操作顺序......"
男子像是在揶揄一样叹了一口气,磨磨唧唧的复诵了一遍。
“复诵正确,发令时间01点15分,受令人?”
“王木水。”
这是那个在黑暗的变电所长期驻站的像烂泥一样的男子的名字。
“变态!变态!最讨厌了!真让人心烦!”操作完系统,还在走向床的路上(应该可以算作是床的吧),王木水的手机响了起来,这首歌只有钉宫病晚期的人才会设置为手机铃声,羞耻度爆表,在人多的地方还是会挺尴尬的。但木水不怕这个问题,也不会遇到这个问题,平时根本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偶或会想起他这么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王宇羽,这是他所隶属工班的工班长来电话了,木水打了一个激灵,一转慵懒的态度。这是工班长第一次打电话给他,有点激动,要知道,他在工班的任务,开始是递扳手,扶梯车,给师傅们买买水,到后来的,去变电所驻站,恩...10个班大概有9个在驻站。再后面,大家都好像忘了他这一号人,只有在排班的时候才会提起他。
“木水那小子,让他去驻站吧,他就适合在那边。”
没办法呀,木水脑子笨,学东西慢,不会干活,就连递个扳手,手都会颤巍巍的发抖,只会给别人添麻烦,什么事也做不好。
木水知道工班长的性格,只有重要的事情,他才会打电话。木水以前在工班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前辈在炫耀,王宇羽给他打了多少次电话。工班同事都以谁最得王宇羽的信任为工作目标,木水也一样,他最敬佩王宇羽了,什么故障,王宇羽看一眼,就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好像只要王宇羽在,出了什么事都不用怕,总可以解决。木水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别人就会拿他当回事了,反正他就是这么想着的。
“国庆北路站变电所,得去个人合可视化刀闸。”
“我马上过去。”
木水怕王宇羽反悔,又重复了一遍。
“我现在过去了。”
“蒽,辛苦了。”
木水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出发吧。”
紧了紧安全帽的绳子,木水走出了地下那个黑暗的变电所。
两个站之间大概有5公里远,不过还好有共享单车,如果没有的话,他就得打车去那边了。木水平时一直很节省,他是舍不得打车费用的。不过情况并没有向木水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一路走来,零零散散的几辆共享单车,要不就是上了私锁,要不就是被涂黑了二维码。
木水在找单车的路上,迷路了。时间是01点40分,马路空荡荡的,他有点怕了。
电话又响了起来,“蠢货!变态!恶心!变态!”,在冷清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是工班长王宇羽的电话,木水还没有完成任务,怕王宇羽失望,就任由铃声这么响着。他觉得自己好没用,难得大家需要他的时候,掉链子了。
路上开过来一辆的士,木水跳到马路中间,大喊大叫着,司机师傅一惊,咋还以为是打劫的,还好XX地铁的标志,在工作服上做了特殊的荧光处理,司机师傅停到了木水的面前。
“小伙子,你差点把我老命给吓出来了,说吧,要去哪?”
“国庆北路站,师傅,很急很关键。”
对于王宇羽来讲,去另一个变电所合可视化接地刀闸这种事,是很简单的,恰巧木水离那边相对其他人来说是最近的。
那么,对于木水如何呢?
他,为何很重视这个任务?
公司利益什么的,对于废材的木水来说,没有比这更无缘的了。他可能只是单纯着想做好这件事,想帮到工班,不脱工班的后腿,听一下王宇羽的表扬。
“我们班木水虽然平时懒懒散散的,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嘛。”
木水脑子里已经在幻想着,王宇羽和其他工班长的对话。
在国庆北路站变电所门口。木水想着还是回王宇羽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快完成任务了。
电话通了。
“木水,后来那边通讯恢复了,可以远方控制了,刚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不用过去了。”
木水愣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时间是2点06分,到了夜最深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还不至于,夜空上的繁星,太光彩了。
木水不想下变电所了,在马路边的座椅上,看着星星,睡着了。
后来,听说,DCC电值那里远控不了的原因是,网线接口被人踢掉了。
木水笑了笑,在变电站里看起了自己前几天买的书《比今天更好的明天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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