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起床晚了,这个早晨和千千万万个早晨没什么不同。
最近公司修改考勤制度,迟到一次全勤奖清零绩效也为零。贷款要还,房租要交,父母生活费要给,这个早晨注定有事情发生。
我穿起衣服,几乎没做任何收拾冲向公司。天气阴恻恻地算计着普罗大众,我不得不刍狗一般承受着自己的命运。好不容易钻进电梯,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打开了,同一部门的老何一把卡住电梯门,钻了进来,花白的头发下沁出一道道汗水。他打量了我一眼,刚想打招呼只见他头扭向了一边。
心里暗惊最近公司再次传出裁员的信息,人心惶惶,我入职才不到一年,被裁对于公司付出的赔偿金微不足道。老何不一样,他是公司的老员工,可他近四十的年纪是一大坎儿,没熬到管理层,在这个行业算到头了。
他挺起干瘪的胸腹,背弯曲前倾,干涩的右手扶着包,眼睛盯着电梯门。我看电梯马上到9层,也做好冲出电梯的准备。
电梯灯忽闪了几下变暗,电梯随即下坠,我们同时反应过来,他离按键比较近,按了一层,我看情况不对,下降速度增加,慌张之下照着所有电梯按键一通狂按。终于在负一层开始顿了一下,可随即电梯如点燃的炮仗又向上冲去,我紧紧贴着电梯一角的铁皮,嗵一声,电梯似乎冲破了顶楼。
老何没顾得看我,见电梯终于停下来,扒开电梯门就冲了出去,我也怕电梯忽又下坠,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是我从没见到的一个世界,比梦里还要令人惊奇。四下并没有城市的喧嚣,似乎进入了一个村庄。四周绿树环绕,一间间瓦舍鳞次栉比,附近袅袅升起的炊烟缓缓流向天空,升到蓝天和云一样白,自由自在。
我感觉到风从脚下吹过,低头,发现四下地势低了一大截,这时我才意识到站在了楼的边缘。
我马上往回退,镇定下来发现老何早不见踪影,我看楼顶有个凸起的小屋子,赶紧跑了过去。发现一位秃头的大叔在屋里,我激动地询问下去的办法。
进屋后他带我走下台阶,指了指用布帘子遮盖的口子,我掀起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径直下去了。
有个年轻干练的小伙,将我带到好似窗台的位置,他用力一按,将我放倒在一辆如同担架车一样的平推车上。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下沉失重感袭来,好似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随即我头晕欲裂失去了感知。
现实如同梦一般,梦如同锯断的横木一样,独自分离,却又如此连贯。
我听到哐当一声,睁开眼终于看到了上班所在的大楼。可身下还是那辆推车,我从车上下来打量这座上班的大楼,明晃晃的金字隶书篆刻依旧熠熠夺目——澄明科技园。楼还是那座大楼,可又不是那座楼。这座楼分明没有了正门,原先那三米多高的旋转门消失了,整座楼看上去只有玻璃没有门。
我左顾右看,终于发现楼侧有个小门,我看了看推车,觉得迟到无可避免,不如还了车子,兴许我还能早到原先电梯口到达公司。
我推着车从侧道绕小路走进门。刚进门立马被门警拦住问话,我自报身份来意,他不经意地哦了一声,说,这道门不是给不名一文的小员工开的,请走正门。哪有正门,又解释了半晌,他一副我不走马上要吐的表情,抬了抬手加重语气重复:走正门!
我只好退出了门。
这时有警报响起,不多时警车在我附近停下,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难道犯事了?
几名警察匆匆下车后没有看我,飞快向楼背面跑去,我也跟了过去。
接到线报,一名不法人员企图攀爬排水管进楼行窃,行至9层玻璃窗处不慎跌落坠亡,哪位报的案?
我看到老何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还紧紧握着公文包。
我将推车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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