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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街油子 爷爷

我的街油子 爷爷

作者: 小妖白桃 | 来源:发表于2021-10-28 23:00 被阅读0次

    云南有一个俗语叫做“街油子”,街在这里不念jie念gai,逛街又叫做赶街(gan,gai)街油子大概意思是沉迷于赶街不可救药,有街必赶的人。

    在一个特定的日子里买山货的,有东西需要出售的都聚集到一个特定的地点各自摆摊售卖。

    五花八门的售卖队伍形成一个大而杂的集市。不同地方的集市定的时间也不一样可能是周末也可能是一周中的某一天。

    我最熟悉集市的就是每周日的马街(gai)。马街是离我们家最近的一个集市但最主要的是我的家里有两个标准的街油子,我亲爱的爷爷奶奶。

    奶奶,骨灰级街油子。周一,周二,周四,周六,周日。每逢集市她都要去逛一逛,吆喝上一群老太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爷爷,马街中毒级别街油子。每周日,不用找也不用等他吃午饭,他必定出现在马街的集市上,甚至于出现在固定的几个点上,一定是下午两点以后才能到家。

    但相较于神龙见首不见尾时间地点皆不定的奶奶你只要在差不多的时间去到特定的地点就能找到爷爷。

    我就是那个经常去特定地点狙击爷爷的人,经常打他个措手不及,哈哈哈~

    爷爷是个很特别的胖老头。你说他胖吧!他胖的很舒服并不累赘。都说胖子自带幽默气质但爷爷他从不搞笑也不幽默,他做什么都是四平八稳一板一拍的,稳但不木讷。

    都知道爷爷气性大,但很少见到爷爷发脾气。甚至于说话都是温和的至少二十多年来我没有见过他大喊大叫。他总是温和的但他说的规矩家里人都奉为圭臬。

    奇怪的是爷爷也不喜欢和别的老头一起喝茶下棋打牙,从不见他呼朋引伴。栽花种地养鸟养鸡喂猪喂狗他都是一个人,悠悠哉哉不疾不徐。

    他似乎就是这样稳稳的,唯独一点,极爱赶街,风雨无阻。

    马街的集市大概分三个个区域:农贸市场,买些瓜果蔬菜肉类;以供销社为中心的商业街,买衣服首饰大概都在这了;牛马杂货集市,集市是最为复杂,卖菜秧的,卖鸡崽,鸭崽,狗崽,各种崽的,卖务农用具的,香烛纸钱的,还有牛羊肉露天大排档。

    牛马杂货集市是爷爷最爱的地方,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每次都要巡视个遍。

    每逢周日爷爷早早的就起床了,先置好家里的猪鸡猫狗收拾收拾,有的时候背个篓子,有的时候甩着两只手就出发了。

    每次必等一趟慢到极致的公交附六路。这是一趟等待时间极长的公交,运气不好的时候要等上一个小时,这趟车的司机开车也是出了名的慢,反正我每次坐必定要睡上一觉才会到目的地说它是21世纪的新型牛车也不为过。

    但这趟直达马街,另有一趟公交需要转车但快上许多,也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不愿意转车他每次都是坐附六。他就站在那悠悠的等。

    要说老头老太太挤公交是公认的厉害,他们对于挤公交的执着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我家的怪老头偏就不挤,你挤任你挤,我自归然不动。他就站在那管你如何挤我就慢慢悠悠的上车。

    要是奶奶跟着,奶奶先一步挤上车给他占了座位,奶奶是个急性子她挤公交是极其厉害的。奶奶恨极了爷爷的慢性子。为了挤公交奶奶常常跟他急眼,只不过也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每次跟爷爷坐公交他都交代我“让他们挤去,又不是上不去。”其实我多少是有点遗传奶奶的急性子的,只不过在爷爷面前也就,欸~就这样了。

    等附六路摇到马街爷爷就直奔主题。前面路过的商业街和农贸市场无论多么热闹爷爷都不会停留。

    一到牛马杂货集市就要按惯例巡视,先到卖秧苗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不错的菜秧,或者是花苗。菜秧一般是排成一圈一层层用报纸隔着放在一个圆形的簸箕里。买秧苗都是一层层拿,小贩就在报纸给你裹上装在塑料袋里。

    逛完秧苗就要到崽子集聚地溜一圈,鸡崽鸭崽装在竹子编的大篮子里。要是有不错的小鸡崽爷爷都会买上几只,没带篓子的时候就就地买上个小篓子。每次一定要把崽子们都看个便才去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务农用具。

    这个地方常常夹杂着一些卖米花糖,蜂蜜,糖果一类甜食的小贩,爷爷最爱吃米花糖。别人买米花糖一般都要尝个味道,尝个遍再买也再正常不过的。爷爷从来都不尝,只问过价钱就买,这一点我的爸爸学了个十成。

    等把以上这些地方通通巡视个遍了就是这趟赶街的重头戏了。

    牛羊肉大排档。

    这里的大排档只有周日才会摆出来,都是摆在一个铺满石子的低洼地上。店家们都扯了长长巨大又厚实的白布搭棚子,白布下面用竹竿撑住,搭成一个个巨大的白棚子,这种棚子易搭也易收又极其的大。往往白布上斑驳的污渍就代表着它的使客流量,污渍越多的客流量越大。

    棚子下面整齐的摆放着长条的大桌子和细长的木凳。木桌一张紧接着一张摆成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细细的长木凳是用一块细木板做成的,又窄又简陋。一般只够坐得下半个屁股蛋,有一半是要露在外面的。坐上去摇摇晃晃的几乎没一个是稳的,反正我没有做过稳的。这长长的木凳常常是一群人坐在上面一个摇个个摇。

    这些棚子都是一个紧挨着一个,那怎么分得清那家是那家?

    店家把煮牛羊肉的几大口大汤锅放在自家棚子的最前面,汤锅旁边放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放一个玻璃柜,玻璃上用红油漆写上菜单和价格,柜子里堆着煮好的肉块和内脏。一堆肉和内脏中间放着一台油亮亮的台称,一个已经凹陷的切肉的木板。点餐付钱都在这里完成。

    要知道那家合口味那你就只有积年累月一家一家的试了。比如爷爷,他是资深试菜员,已经试过一轮了,现在属于店家吃成熟人的一类。每次去人家都热情的问候一句:

    “老哥来啦!今天羊杂汤,蚕豆?”

    爷爷的标配,一碗羊杂汤,一碗蚕豆。

    羊杂汤里一般有羊血,羊肚,羊肠和几片肥瘦带皮的羊肉。浓白的汤头上面飘着几片薄荷叶子一小把葱花。羊杂汤里的葱花都是大葱,随意的切碎撒上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羊杂汤的狂野,虽然葱花切的潦草但味道一点也不潦草。汤头鲜美羊杂软糯可口。

    煮蚕豆大概是我们这个地方的特色吧!蚕豆一般要用养老了的蚕豆。老蚕豆剥了慢慢的炖煮,只有煮够了时候才是面的。虽然剥去了外壳但蚕豆皮依然很厚嚼起来跟嚼纸一样很影响口感,但店家是不会费事给蚕豆剥皮的需要吃的时候自己慢慢操作,但也有的人是连皮吃的,大概也别有一番风味吧!

    羊肉摊上所有食物都是用五两碗盛放的。一碗羊杂一碗蚕豆两个五两碗端上来,调料还需要自己动手。

    桌上的调料很简单,一碗糊辣椒,一罐盐,一瓶醋。

    爷爷不爱吃酸,放上一勺糊辣椒一勺盐调足矣。调料一放他就坐在哪里慢慢的先把羊杂汤吃个干净,汤也是要喝干净的。一碗羊杂汤下肚再慢慢的夹蚕豆来吃,一个一个夹到嘴里然后吐了皮。

    蚕豆一个一个吃倒也不是为了听闲话,旁边的人讲什么也懒得去听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吃。

    两碗东西吃干净今日赶街也就结束了,提着战利品坐着附六路悠悠的摇回家。

    后来牛马杂货集市拆了,爷爷还是照例去马街闲逛。开始两周总是回来的很早,午饭时候一定能见到他,几个星期之后又见不到爷爷回家吃午饭了。

    有一个周末爸爸说带我去找爷爷。我很是疑惑,那么大个马街,那么多人,要去哪里找。爸爸只是笑,说到了我就知道了。

    我们在锅边洋芋小吃摊狙击到了爷爷。原来是马街又衍生出了一种新的小吃摊,叫做锅边洋芋。

    由小贩们驮一堆蜂窝炉摆放在路边,每一个蜂窝炉上放一个像草帽一样的大扁锅,浅浅的锅肚大大的锅沿。客人来了就往锅边一坐,点上一份洋芋,或平菇,红薯。送上来的食物是生的,需要客人自己动手油炸,炸熟了往锅沿一堆,慢慢蘸了蘸料来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法很是新颖。

    蘸料是统一配给,辣腐乳水辣椒粉加折耳根香菜。

    这是爷爷的新据点。马街有整整一条锅边洋芋街,爷爷钟爱小巷子里的那家,哪里比较安静老板娘给的分量也很是厚道。

    第一次在哪里‘逮’到爷爷,别人都是一家一群人吃,他一人占了一个锅,正心无旁骛的吃着他炸的干脆的洋芋,锅里还嘟嘟嘟的炸着已经干了的平菇。

    爷爷随手给我拉一个凳子指着锅里炸的干巴巴的平菇告诉我,平菇一定要炸的干干的才香。我含着满肚子不敢说的犹疑吃了一口炸的发黑的平菇,此后数十年不炸干的平菇我都不爱吃。

    爷爷吃锅边洋芋所有的东西都要炸的干脆,也吃出了他自己的顺序。首先要一份洋芋来炸,炸到干脆之后推到锅沿上慢慢的吃着,再下一盘平菇悠悠的炸着,洋芋吃完了平菇也正正好,平菇上岸再来一盘红薯。如此两轮下来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自从有了锅边洋芋,爷爷回家的时间又往后推了不少。

    后来环境整顿,锅边洋芋不许再卖了,爷爷很是郁闷了一阵但赶马街还是雷打不动。至多两个星期他又找到新的据点,而我一直喜欢做的就是跟着爸爸去打爷爷的伏击,乐此不疲。

    如今的爷爷是且能饭的“廉颇”,街油子本性却始终是有的只是他再不能独自漫游了需得我们这些新晋街油子带上。

    嗯~是时候该带爷爷出门逛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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