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寒冬稍暖，初春时节，天空并没有完全放晴，一片青白色零星夹杂着的块状乌云，像是墨水不小心滴落在一张宣纸上点点散开的墨迹。

坑洼的乡间小道上，一前一后行走着一老一少，两人脚步并不一致，老人步伐沉稳，对脚下的水坑也并没有太大在意，只在实在跨不过去的时候才会往边上稍稍挪动，而少年却是谨小慎微，生怕弄脏了自己的鞋：一边左踮右跨，一边吃力的想要跟上父亲的步伐，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这时老人突然停下步伐，伫立在路边，面对着眼前一道向右分叉的小路，沉思着什么

“爸，怎么不走了？”少年这时刚好找到一块干净的路面立定问道，

“咦，好长时间不来，我不大记得你姑姑家是往哪边去了”

“我记得她家路口有棵小桃树的”

“我也记得，但是刚才路过的路口没有，现在这里也没有，印象中又不是下个路口！”

“说不定是下个路口呢，我们往前走再看看吧”

“你在这等等，我过去看看”

老人大步往前，约莫三五分钟，走到了下个路口。

少年远远眺望到，父亲正向路口里处张望，然而又失望的摇摇头，稍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也不是吗？”少年疑惑的问道，

“不是!”父亲带着些许烦躁回答，“难道我真的老了，这点路都记不清了？”

“我再去之前的路口看看”老人边说边走向来时的路

少年看着父亲急切的背影，回想起此行的缘由。

他今年二十八，在当地算是大龄青年，大学毕业至今都找到合适的对象，家里人很是迫切，希望他快点成家，毕竟在农村奔三都没有结婚是要被耻笑的。所以他们到处张罗给他找对象，前几日打听到自己姑妈村里有一个邻家女孩，愿意见面，这次约好去她家拜访见个面，一大早母亲就多次提醒要注意着装和气度，千万要昂首挺胸，不要像个女孩似的胆小害羞。少年轻声应允，心里并没有太大波澜，彷佛这是父母的事情，自己只是尽力帮忙而已！所以吃完早饭还是借下雨的说辞拖了一会才跟父亲出发。

姑妈嫁得远，交通也不便，他们先要坐车到镇上，再乘轮渡过河，再坐车穿过一个镇，最后走段小路才能到姑妈村子里。当下走到村子路口，不料迷路了。少年还是十几年前姑妈出嫁时来过，早已忘了具体的路了。

少年从小到大都在外面求学，与父亲的交流仅限在学习成绩和生活费用上，加之自己从小就懂事独立，除了学费之外都不需要家里人担心，但是心理隐约有个心结，少了家里的从孩童时期就应该有寻常的嘘寒问暖琐事带来的关爱感觉。所以父子之情并不像寻常父子那样亲近，这次父亲为他的亲事奔波，在这乡间小道，一股温暖之情油然而生，感受到了作为父子，作为儿子得到了应有的关爱。

这时电话铃声打断了少年的回想，是母亲打来的，问到了没有，叮嘱说就算是姑妈家，也别忘了买点东西，过时过节总不能空着手，该有的礼数不能失了。

父亲又走回来，看来也不是之前那个路口。

听到电话，接过话头：

“哎呀，真是啰嗦，这还不知道？别说了，

你还记得我妹家怎么走吗？就是张村这个路口？“

“你老糊涂了？这都不记得?”

“我记得路口有棵小树啊”

“你当真老糊涂了！那树前年就被移走了，说是再大会挡着路，现在那位置有块小红石！”

父亲左右环顾，果然在脚下不远处看到一块竖着的石头。立马挂掉电话，催儿子快步向路口里面走去。

路面上的坑洼还是一样，彷佛并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