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影子荡然无存。
凌北雯一直在看宿冰澜的双眼。
“接下来你要知道的,可能要颠覆你的认知,对这个世界。”
宿冰澜点了点头。
凌北雯叹了口气。
“你信我。”
“我信你。”
宿冰澜的声音没有动摇。
“好。”
凌北雯站起身,让宿冰澜坐在沙发上。
“第一,我不是人类。”
凌北雯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确实没见过哪个人类的双手能射出光线。”宿冰澜回答。
凌北雯点头,比他想的要好。
“接下来我所说的,信息量很大,你先不要发问。”
“我叫蓝,蓝色的蓝。”
“我不是一个人类,我是一束光。我也是所有的光。我可以改变光的颜色,造成你们意义中的幻象,比如。”
凌北雯没有动。宿冰澜放在身边的鞋子突然开始变色,黑变紫,白变绿。
鞋子面目全非,宿冰澜吸了口气。
凌北雯依然没动,鞋子变回了它原来的颜色。
“你的承受能力比我想的好得多。”
“那你在控制世界上所有光的颜色吗?”
凌北雯皱了皱眉。
“这很难解释。世界上所有的光都是本来存在的,它们有自己的颜色,我只是能改变它们。”
“那黑暗中没有光,那些本身存在的光不会消失吗?”
“上道了。如果按你的这种理论说,如果让全世界都陷入黑暗,在这之后,即使让黑暗消失,光也不再存在。”
“黑暗中的光没有消失,它们只是不能被看见。”
宿冰澜想了一会儿。
“如果是这样……我举个例子,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中,一个手电被打开,如果黑暗让光不被看见,那手电应该不会发出光。”
“这里就有重要的一节,光源。光源发出的光是不可消失的,只能被障碍阻挡。但在有的领域光源确实也不能发光——但仅仅是黑暗还不够。光源发光不可消失,黑暗就会被照亮。”
“那本身存在的光与不存在有什么区别?它在黑暗被照亮后会显现吗?”
“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看到本身存在的光长成什么样子——你在这里,能让黑暗在不被照亮的前提下消失吗?”
宿冰澜没有说话。
“那些光,是很美妙的东西。”
“你与光的关系是什么?你是那种,本身存在的光,还是光源发出的光?”
“你觉得呢?”
“应该是后者吧,不然现在你已经被光源发出的光取代了才对。”
“都不是,不然我为什么可以控制光的颜色?我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光的造物。我是所有光凝聚而成的,我只是可以控制我自己。”
凌北雯没有给宿冰澜再次发问的机会。
“第二,我可以控制任何物质。”
“你是可以控制分子的运动吗?”
“没那么玄乎,我就是能控制它们。”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蓝。”
……
“我可以让物质转换,比如,我现在能让这双鞋变成一只烤鸡。”
宿冰澜低头。
“算了吧……”
凌北雯轻笑。
“我的打火机,你一定非常好奇?”
宿冰澜点头。
凌北雯从衣服中掏出了打火机,翻开盖子,点燃。
“这是我能力的载体,换句话说,如果我将这里面的物质转移到我身上,这个世界就灰飞烟灭了。”
“为什么?”
凌北雯啧了一声。
宿冰澜又想了想。
“那你不应该是一个无敌的存在吗?”
凌北雯看她一眼,收起打火机。
“确实没有什么我值得怕的。我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只有一点,时间。”
宿冰澜皱眉。
“时间从没有停止运动过,因为一旦停止,就再也不能继续。时间停止之后,任何事物都处于静止状态,假如时间不能自我恢复运动,那么那一刻就是永恒。而据我所知,时间是最脆弱的存在,几乎没有自我修复的可能。”
“它这样脆弱,你为什么还怕它?”
“速度。它的速度。我不是怕它,只是不能与它交手。时间的速度是最快的。在此之前你需要了解我的一个猜想。”
凌北雯从衣服中抽出一张A4纸以及一支圆珠笔,将纸铺平,用笔在纸上画了一根笔直的直线。
“小学数学学过吧?”
宿冰澜白他一眼。
“假如这是一条直线,叫时间——你还记得直线的定义吧?”
“无限长的,懂。”
“好的,”凌北雯在直线的任意一处画了一个圆点。
凌北雯举起拿着笔的手,持续了一秒左右。
“这个点就是刚刚我举手的那一刻,现在我过这个点做直线的垂线段。”
“为什么不是垂线?”
“听着。这条垂线段上有无数个点,每一个点都代表刚刚发生的事件,但是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有限,世界也不是无限的,所以它是有尽头的。每一个点上,所有事物都是静止的。光速很快,在你们所说的真空中光速是最快的。但光永远追不上时间。假如时间会回头,它看见那个点中的光,它是静止的。时间运动再慢,与光比也是无限快的。”
“那如果时间在自己的身边看到了光呢,时间如果不能超过光速,光就超过时间了啊。”
“不可能实现。时间是一条直线,光不是无限的,不能看见时间的尽头以及开始。即使只相差一点点,终究也追不上时间。而且相差一点点的情况也不存在,任何事物与时间的尽头相距无限远。这也是我不能与时间交手的原因。”
“你见过时间吗?”
凌北雯一阵失神。
“我见过,还差点毁了它。”
凌北雯回忆。
蓝环顾四周,是无尽的空虚,空虚,没有颜色,那是一种,不可言喻的视觉。
面前有一个平面,平面中有一条直线。蓝目测,是无限细也是无限长的。
线没也有颜色,但很容易被分辨。
蓝尝试触碰它。
别去。
一个念头凭空产生。
别去。
你是时间吗?
没有回复。
蓝轻轻退了回去。
假如我碰了它,时间线就被摧毁了。还是一个念头。
蓝知道时间线摧毁的后果有多严重。
蓝环顾了四周,只有空虚。
那就,打扰了吧。
凌北雯回神。
“我见过,但不能为你描述。”
“为什么?”
“没有能力。”
“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可以,但是我不会。”
“为什么?”
凌北雯看她:“你太重了。”
宿冰澜睁大双眼。
“你才重!”
“我没开玩笑,那个空间没有引力,也没有失重,假如你到了那里,那个空间就会因为你的重量而毁灭,时间线也会毁灭。”
“可是我真的不重啊……”
“让那个空间被摧毁,只是一片羽毛的事。你再想想?”
宿冰澜不吱声了。
“你可能以为光是没有质量的,但多少有一点。而我进入那个空间的时候,清楚地听见了一声碎裂声。”
宿冰澜没有说话。
“时间你也了解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宿冰澜抬头,双眼中除了释然,还有悲催。
“什么时候醒来啊?”
凌北雯张了张嘴。
“什么?”
“什么时候醒来啊?”
凌北雯彻底懵了。
“你说清楚。”
“我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逼真,漫长,从小到大几乎伴我每个夜晚。我看见你凭空出现在我的阳台上,只有一丝丝惊讶,因为我终于看清了你的面容。从前的梦,都只在那一刻就醒来了。”
“我们一起已经过去几天了?这是我做过最长的一个梦了吧?现在已经做得这样玄乎了,也应该醒过来了吧?我的脑细胞要不够用了。”
凌北雯震惊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在说什么啊?我从没有感觉我是你大脑的产物。”
“可是你就是啊。”宿冰澜不以为意。
“你与我相处的这几周,一直把我当一场梦看待?”
“但这发生的一切,都代表这是一场梦。一位无人能敌的天神,降落到我的阳台,进入我的公寓,然后与我相处?然后他告诉我,他无所不能,以及一些时间的巴拉巴拉。”
“而且,他加了我的微信,开始重新与我接触!”
他。
凌北雯没有说话。
“现在告诉我,这是梦。”
他。
“说啊,说啊!”
凌北雯依然没有说话。
“不说……”
凌北雯站起身,眼中有些冷漠与淡淡的自嘲。
“都说高空坠落会醒过来,跳啊。”
凌北雯走到了窗前打开了窗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宿冰澜坚定地站起身。
如果这不是梦,我也不活了。
她走到了窗前,毫不犹疑地翻身跳了下去。
身下好软。
回到了床上吧。我就说是梦。
宿冰澜睁开双眼,却没有看见床头陪了她好几年的玩偶。
她躺在公寓的小区花园中,就在喷泉前。
凌北雯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身下重新变得坚硬。
“明白了吗,不是梦。”
宿冰澜呆呆躺在地上。
喷泉水声不断。
宿冰澜笑了。
开始是轻轻地发笑,慢慢,笑出声,最后狂笑不止。
不是梦吗。
她笑得闭上了眼睛,再睁眼,已经回到了房间中,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你本该中度脑震荡,三根肋骨折断,左臂左腿折断,肺出血,肋骨之一插入肝脏,五分钟后才有人发现你,存活几率不大于一半,存活完全恢复期两年,不排除后遗症。”
宿冰澜仍然在狂笑。
“你在现实。”
宿冰澜抹掉眼泪,坐了起来。
她脸上仍然带着些许笑意,死死盯着凌北雯。
“蓝。”
凌北雯有些不自在,退后一步。
“他给你发的消息是真的。”凌北雯说完要离开房间。
“别丢下我,虽然这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你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影子。”
“但他的消息给你带来的震惊与窃喜不是假的。”
凌北雯从衣服中抽出宿冰澜的手机,扔到床上。
“我是你的影子,他是你的烈日。”
烈日之下,影子荡然无存。
宿冰澜快速打开手机,简单操作几下。
“拉黑与删除都给了。”
凌北雯离开的动作迟缓了片刻,只是片刻。
“午饭你自己解决。”
与此同时。
一个年龄不大的男生正坐在火车窗下的椅子上,靠在冰冷的玻璃上。他的体温没有让玻璃温暖起来,嘴中吐出的气也没有让玻璃模糊。
他从上车开始就靠在这里,几乎没动一下,也没去看他的卧铺。
火车的轰鸣声让他安心。他喜欢声音。他是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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