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跳跳

题记---我们享受着平淡生活的幸福，却失去了追逐梦想的勇气。

跳跳是整个湖里跳的最高的鲤鱼，所以大家都叫它跳跳。跳跳的爸爸对跳跳寄予厚望，认为跳跳是家族里最有希望跳过龙门的鱼了，所以对跳跳非常严厉，每天要让跳跳练习跳出水面五百次，跳跳每次抱怨说太累了，爸爸都会举出跳跳的表哥每天练习八百次的例子来激励跳跳。

但是跳跳不想做一条龙，因为要做龙就要跳过龙门，要跳过龙门就要不停练习跳跃，要不停练习跳跃就没有时间到湖里去找那最好吃的水藻，没有时间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了。跳跳也不想跟表哥去比较，跳跳觉得每条鱼都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我要因为别的鱼而改变我自己。而且湖里所有的动物都没有见过龙，连年纪最老的鳖爷爷都没有见过，跳跳不想为了爸爸的梦想去燃烧自己的青春。

跳跳有自己的梦想，就是到大海里去生活。因为跳跳听从城里放生过来的乌龟曼曼说，湖的西面有个叫做海的地方，海里有更好吃的海藻，有五彩缤纷的珊瑚礁，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鱼，最让跳跳心动的是海里有硕大无比的鲸鱼。曼曼说鲸鱼一次跳跃就比湖里所有的鱼跳起来还要高，吸一口水就比湖里所有的鱼吸的水加起来还要多，更让跳跳心动的是鲸鱼可以在海面上唱歌。跳跳喜欢唱歌，但是跳跳的歌声只有水里的人能听到。跳跳想到大海去看更广阔的世界，跳跳想做一条唱歌的鲸鱼，让整个世界听到自己的声音。跳跳再也不喜欢湖里的生活了，即使湖里有好吃的水藻，有和善的小伙伴，有最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爸爸知道跳跳的梦想不是变成龙之后很生气，它告诉跳跳，大海只是一个更大的湖，和现在的家没有什么两样，而且鲤鱼是永远不可能变成鲸鱼的，最多只能变成一条大鲤鱼，唯一的出路就是跳过龙门变成龙。跳跳丝毫不以为意，因为它觉得爸爸从来没有去过大海怎么会知道大海的样子，爸爸也没有见过鲸鱼怎么知道鲤鱼不能变成鲸鱼，爸爸也没有见过龙怎么知道鲤鱼能变成龙，更何况龙门在哪里爸爸都不知道。跳跳对自己的梦想太坚定了，坚定到有一个晚上跳跳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自己变得很大很大，比湖里任何一条鱼都要大，自己浮在水面上高歌响彻了整个湖畔，所有的小鱼都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爸爸妈妈也为自己感到骄傲，跳跳很享受这个梦。

跳跳觉得再生活在湖里它就要窒息了。跳跳太熟悉湖里的生活了，它翻过每一块淤泥，亲过每一根水草，见过每一条小鱼，而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习跳跃的枯燥生活让跳跳喘不过气来，跳跳见过掉入湖里溺水的人的样子，那种无法呼吸想要挣扎的样子和自己很像。跳跳问爸爸妈妈自己是不是溺水了，跳跳的妈妈说傻孩子，我们是鱼，怎么会溺水呢。跳跳的爸爸觉得跳跳会有这些异常是因为太闲导致的胡思乱想，于是跳跳的爸爸又加大了跳跳每天的训练任务，这让跳跳更加厌烦在湖里的生活了。

跳跳想要改变现状，有个声音不停在跳跳心里回响，到大海去，去做一条唱歌的鲸鱼。跳跳尝试过跳到岸上，想从岸上跳到海里去，但是在岸上没过多久就感觉喘不上气来，只能跳回水里，因此跳跳的爸爸狠狠地教训了跳跳一次；跳跳也求助过小鹭鸶露露，想让露露从空中把它带到海里，但是差点被露露吃掉，还好乌龟曼曼咬住露露的脚才把它救了下来，从此跳跳的爸爸禁止跳跳在岸边活动，也不准曼曼再和跳跳说海里的故事了。跳跳的家人都很担心跳跳，召集了跳跳的小伙伴们劝跳跳不要再做到大海去的梦了。螃蟹胖胖告诉跳跳说大海里的海水比湖水难喝多了，湖里的鱼过去会水土不服的，跳跳回答我会慢慢改变口味的，而且我绝不挑食。对虾夏夏劝跳跳说海里有好多好多喜欢吃小鱼的大鱼，是非常的危险，跳跳回答说我会想尽办法东躲西藏，不会让他们追到我的。青蛙呱呱对跳跳说你去了海里就很难见到爸爸妈妈和我们啦，跳跳回答等我变成鲸鱼就会唱歌告诉你们，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不管大家怎么劝说，跳跳对于到海里的念头从来没有被磨灭。

跳跳在想尽了一切办法之后，寄希望于一个叫做鱼钩的东西，那是一个令大家闻之色变的东西。无数的小伙伴吃了鱼钩上的小蚯蚓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湖里，偶尔有几个幸运儿逃了回来也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其中的一个幸运儿告诉大家，被鱼钩勾住会有刺骨的痛，那种痛是深入到每一根鱼刺的痛，是每一条鱼都不能承受的痛。曼曼也告诉过大家被钓走的鱼大多数都会被送到一个叫做厨房的地方被开膛破肚，受火烤水烧的痛苦，长得漂亮一点的会被关进叫做鱼缸的小监狱终身监禁。钓鱼的人就是魔鬼，鱼钩就是通往地狱的通道，大家见到鱼钩之后要跑的越远越好。跳跳不怕鱼钩，跳跳怕的是永远生活在湖里，在湖里慢慢长大再逐渐老去，最后又化做了湖底的淤泥。

机会是始终留给有准备的鱼的。一个炎热的下午，水面的倒影显示有两个叫做人的生物正坐在湖边，一条小蚯蚓身后带着一条细线被扔入湖中，机智的鱼儿们从蚯蚓痛苦的表情便看穿了鱼钩的存在，鱼儿们纷纷逃窜，并且大声呼喊让其他鱼不要靠近。只有跳跳在众鱼的惊呼中奋力地向蚯蚓游去，双眼里蕴含的不是恐惧，而是期待，像是溺水的人发现了一根稻草一样。跳跳游到了蚯蚓面前，对着鱼儿们大喊，等我到达大海，变成鲸鱼我就会回来唱歌给你们听，我一定会回来的。鱼儿们认为跳跳疯了。跳跳咬上了蚯蚓，没有一丝犹豫，蚯蚓的味道和平时一样美味，但是美味入嘴的那一刻跳跳也感觉到了身体被刺穿的疼痛，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痛，但是这种痛遮掩不了跳跳脸上的快乐神情。线在逐渐回收，跳跳没有挣扎，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离开了这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伴随着钓鱼人的喜悦笑声，跳跳被拉出了湖面，湖边的风景很美，跳跳却无暇观看。跳跳在被扔进鱼篓前最后望了一眼最熟悉的湖，湖水里的鱼们脸上挂着或是冷漠、或是惊讶、或是嘲笑的神情，只有从远处拼命游过来的爸爸妈妈脸上写着的是万分的痛苦和焦急。

鱼篓很小，里面还有好几条别的鱼，大家挤在一团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你们也是想要到大海的吗？”跳跳心中的喜悦胜过了嘴巴被刺穿的疼痛，向旁边的鱼问道。

“大海？我们马上就要死到临头啦。我真不应该贪吃的。”旁边的一条小鲫鱼万分沮丧。

“我不怕死，我怕在湖里待一辈子，我想看看湖外面的地方。”跳跳仍然兴致勃勃。

“你真是个疯子。不过你长得还不错，可能会被扔到曼曼说过的那种鱼缸里，听说鱼缸很小，比一个小池塘还小，里面会很孤单寂寞的。”小鲫鱼打量了一下跳跳之后说道。

“能够进入鱼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啦，我们最大的可能是进入厨房，变成一条肚皮朝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死鱼。”另外一条小青鱼也忍不住接话了。

“你们别那么消极，我们还有可能去大海呢，据说那里无边无际，比湖里有意思一百倍。我们在那里会交到更多的朋友，吃到更多好吃的，还会变得更大。我的梦想可是做一条鲸鱼。”跳跳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当时梦中的情景，它已经有些等不及要出发啦。

“你是一条鲤鱼，不可能变成鲸鱼的。”小鲫鱼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跳跳，顺便吐了两个泡泡。

“你又没见过鲸鱼，怎么知道鲸鱼不是鲤鱼变的呢。况且我的祖先当年还成为过龙呢，怎么不能变成鲸鱼。”跳跳还是对未来充满信心。

“你到海里会被吃掉的，听说海里有好多好多很坏的鱼，他们比湖里的黑鱼还要坏，他们时刻想吃掉我们这些小鱼。”小青鱼显然也听过曼曼介绍海里的世界。

“我不怕，我的动作很快，他们抓不到我的。等我变成鲸鱼的时候谁都欺负不了我了”跳跳的梦想给了跳跳无限的动力，没有什么能阻止跳跳了。

“闭嘴吧，你们这几条傻鱼。我们都会被送进厨房的，那里只有滚烫的开水，没有鲸鱼，更没有大海。而且鲸鱼是小鲸鱼变成的，不是鲤鱼变成的。”一条老草鱼说话了。

“一定有成为鲸鱼的鲤鱼的，只是你没有见过罢了。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跳跳还是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

突然，鱼儿们都不说话了，因为他们所在的小鱼篓被提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叫做车的金属盒子里。车子在不断颠簸，鱼儿们被震的很不舒服，跳跳想要跟别的鱼说话但是它们都没再搭理它，跳跳只能在鱼篓里游来游去，它实在太兴奋了。

“爸爸，前面就是海了，我想去海边玩沙子。”前排坐着的一个小男孩说道，跳跳听到海字反而沉静了起来，这是自己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了。

“好的。”大人温和的看了小男孩一眼，嘴角带着笑意，这种神情跳跳在爸爸妈妈身上也见过，跳跳突然有点想家了，但是跳跳还不想回去，跳跳已经当众宣布要成为鲸鱼再回去，现在回去不是要被其他鱼嘲笑了么，而且很快就可以见到海了，跳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车子停了下来，小男孩将跳跳所在的鱼篓提了起来，大人劝说他不要提着笼子去海边，小男孩却以要边玩沙子边看鱼的理由拒绝了。小男孩向海边一步步走去，跳跳已经闻到了海的气息，那是湖里没有的腥和咸，那是自由的气息；跳跳也听到了哗哗的声音，那是湖里没有的响和脆，那是海水在呼唤跳跳的声音。

小男孩将鱼篓放在了沙滩上，拿起了小铁锹挖起了小沙包，挖着挖着就忘记了鱼篓的存在。跳跳感觉到了机会的到来，它向其他的鱼儿们告别。“我们一起跳出鱼篓到海里去吧，我已经闻到海的气息，听到海的召唤了。”跳跳说道。“这里离海还很远，我们是跳不进海里的，我们会死在去海里的路上的。我反而觉得待在鱼篓里也还不错。”小青鱼突然乐观了起来。“海里太危险了，我觉得生活在鱼缸里每天有人喂也还不错，我长得还是比较漂亮的。”小鲫鱼现在觉得鱼缸的生活也很不错了。 “祝你好运，希望你真的能成为一条鲸鱼。年轻的时候我其实也想到大海看看，现在我老了，做不了这样的梦了。”老青鱼也一反常态，眼中闪现的是一种未有的光芒。在鱼篓里的鱼儿们心思各异的眼神注视下，跳跳向沙滩奋力一跃，那是跳跳一辈子跃的最高最美的一次了。跳跳在空中划了一条美妙的弧线后落在了沙滩上，感觉身下的沙子比湖边的石头要温柔多了，跳跳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跳跳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大海了，那是比湖大的多的多的地方，大到跳跳完全看不到边际。天上有飞翔的海鸥，沙滩上是背着房子走来走去的寄居蟹和五颜六色的贝壳，这里是跳跳的天堂。但是跳跳和天堂还有十条跳跳那么长的距离。

小男孩发现了跳跳的脱逃，扔下了小铁锹，蹒跚着脚步向跳跳走来。

“不行，我不能被他抓到。”跳跳努力向海水跳去，跳跳很想感谢爸爸，如果不是爸爸每天对自己的严格训练，自己是怎么也跳不不了这么高的。

小男孩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条鲤鱼可以跳的这么高，跳的这么快，他加快了脚步，一定要在跳跳进入大海前把跳跳抓住。

跳跳奋力向前跳跃着，比以往任何一次爸爸要求的还要高，还要快，但是跳跳也发现原来沙滩上的沙子也并不都是那么温柔，沙子从跳跳的鳞片缝隙挤进了跳跳的身体让跳跳疼痛难忍，沙滩上埋着的贝壳也划破了跳跳的尾巴，湿漉漉的海风并没有给跳跳带来氧气，跳跳感觉每跳一次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终于抓到你啦，调皮的家伙。”小男孩终于走到了跳跳身边，只用一只手就把跳跳抓了起来。跳跳在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手抓的越来越紧，梦在越来越远。

“跳跳被抓住了，它肯定会被第一个吃掉的！”“我们为跳跳加油吧，有梦想总是了不起的”“跳跳是我见过的第一条离大海这么近的鱼，他会载入史册的。”笼子里的鱼们七嘴八舌地在讨论，语言汇聚到了最后变成了统一的一句“跳跳，加油！”

跳跳快要绝望了，它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动弹不得，小男孩准备往回走了，一旦他将自己放回鱼篓那大海将与自己永远地告别。这个时候海面传来了一声悠远的长鸣，跳跳觉得那一定是鲸鱼的歌唱！跳跳枯竭的身体里涌起了最后的力气，那是梦想的力量，跳跳终于游出了小男孩的手，重重地摔倒在沙滩上。跳跳停留在离大海只有最后一跃的地方，它躺在沙滩上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带有血沫的水泡，身上沾满了沙子，两腮拼命打开却得不到一丝氧气，心底的痛苦比被十个鱼钩扎穿还要痛。小男孩又伸出手来了，这次是双手，双手越来越近，跳跳已经无能为力了，耳边传来的长鸣似乎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哗”的一声轻响，一阵波浪突然冲上了沙滩，海水温柔地漫过跳跳的身体，跳跳感觉力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跳跳使劲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在小男孩手指触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游入了大海。

“天呐，跳跳成功了，跳跳真的进入大海了！早知道我们也该和它一起去的！”小青鱼很是兴奋，好像忘记了自己当时的拒绝。

“以后我可以告诉别的鱼，我有一条生活在大海的朋友啦，它们一定会嫉妒我的。”小鲫鱼说道。

“哼，进入大海有什么好的，说不定马上就被吃掉了呢”老草鱼眼神里闪过了一阵光芒，却又暗了下去。

鱼儿们的讨论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小男孩害怕再有鱼逃脱又提着鱼笼回到了车上。

“爸爸，有条鱼跑到海里去了。我不应该把它们带到海边的。”小男孩害怕被爸爸责骂，低着头小声说。

“没关系，回家了爸爸烧红烧鱼给你吃。”大人摸了摸小孩的头，轻声安慰了一下，将车发动，向家的方向驶去。

跳跳一直都没有回到湖里，除了跳跳的爸爸妈妈之外大家都认为跳跳是被人吃掉了，大鱼们都用跳跳作为负面例子来教育小鱼，直到有一天，一条据说是从下水道逃出来的鱼告诉了大家跳跳进入大海的消息。

湖里沸腾了起来，有的鱼说“跳跳肯定是被海里的鱼吃掉了才回不来，海里的鱼最爱吃湖里的鱼了。”也有的鱼说“海水是咸的，跳跳一定是在海里呆久了变成咸鱼了。”还有的鱼说“跳跳在海里生活的很好，和湖里之前出去的鱼生活在一起，不想回湖里了。”

跳跳的爸爸不赞同这些观点，跳跳的爸爸认为跳跳一定是变成了一条真正的龙，每天忙着行云布雨没有空回来看自己，每次下的雨其实都是跳跳的问候。跳跳的妈妈藏了很多跳跳爱吃的小水草在淤泥里，她相信跳跳只是在海里迷路了，迟早会回来看自己的。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鱼儿们早早地四散休息了。跳跳的表弟皮皮做了一个梦，梦里跳跳真的变的很大很大，能够在水面上歌唱，皮皮不知道真正的鲸鱼是什么样子，但它梦里的鲸鱼就是跳跳现在的样子。

皮皮也想到大海里去，做一条歌唱的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