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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面花面孰更娇?

奴面花面孰更娇?

作者: 上善若水山西太原 | 来源:发表于2020-04-13 00:29 被阅读0次

           明代朱无暇有一首短诗《春闺》:“春和喧百鸟,寂寞坐春朝。蝉鬓少新洗,卖花声过桥。”

           乍看不过几个寻常生活片段的拼凑,实则彼此关联密切。春季了,怀春了,可奴家的“普天下郎君领袖”在哪?蝉鬓多日都没专门打理了,手续固繁杂,但那不是事儿,问题是,梳洗打扮一番给谁看呀,空劳之事当然就心灰意懒了。百无聊赖,意兴索然,恰巧耳畔又传来卖花声。娘的,奴家连例成的重绾双髻都没心绪,簪花那就更别提了,何花,鲜艳可否,跟奴家更没关系。

           自古而今女子一直有簪花——髻旁插以鲜花或珠花——的习惯,春夏则鲜切花,秋冬呢只好珠花绢花了。若把现在的塑料花贩运到古代汴京的话,应该是一宗不错的买卖,成本极低而卖价甚高嘛。

           簪花习俗以两宋最为盛行,不惟小女孩和未字人的芳龄女子喜欢来,老妪也头发稀落好此不衰,“老来俏”““学后生””二词即因此而来。即便虎虎势势的男人甚或老男人里喜簪花的也大有人在。《水浒传》中的蔡庆系大名府专管牢狱的小押狱,是个有名的刽子手,生来爱带一枝花,人称“一枝花蔡庆”。施耐庵配诗道:“押狱丛中称蔡庆,眉浓眼大性刚强。茜红衫上描正气,茶褐衣里绣木香。曲曲领沿深染皂,飘飘博带浅涂黄。金环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旁。”此外短命二郎阮小五喜簪石榴花;病关索杨雄好戴芙蓉花;浪子燕青则选择四季花。你当然可怀疑这种草寇流氓簪花是不是强装良民的故意,可文化男也簪呐,南宋词词人人刘过的《唐多令》: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意思是,意思是:我想要买上桂花,带着美酒一同去水上泛舟逍遥一番。可惜却没有了青少年时那种豪迈的意气了,老咧。黄山谷《南乡子》:“花上老人头上笑,羞羞,人不羞花花自羞。”

           不同的节令插戴不同的花朵或类似花朵的饰物,是宋代节令的主要民俗事象。如:上元夜戴闹蛾、玉梅、雪柳;端午街戴茉莉;立秋戴楸叶;重九簪菊,等等。

           为啥民间簪花风气如此兴盛呢?“上有喜焉,下必好之”嘛,《宋史.舆服志》载:南宋时,皇帝所赐的花色,按品级各有不同。“大罗花以红、黄、银红三色,栾枝以杂色罗,大绢花以红、银红二色。罗花以赐百官,栾枝,卿监以上有之;绢花以赐将校以下。”此种场合的簪花是将花簪在幞头上,即所谓“簪戴”,故而,“簪花”亦谓之“戴花”。“尝以春秋之季仲及圣节、郊祀、籍田礼毕,巡幸还京,凡国有大庆及大宴”。凡皇帝“幸苑囿、观稼、畋猎、所至设宴,惟从官预,谓之曲宴”。在这些场合,皇帝大多要给群臣赐花,群臣戴花后,还要“谢花再拜”。按哲宗朝以前的礼仪,花中少数名贵的品种只赐给亲王宰臣,并由中使为之插戴。按照礼制,凡参加大宴并御筵,皇帝所赐的花必须戴归私第,不戴或让仆从持戴,都是要受到御使纠举的。你瞧,想不戴都由不得你。

           熟知了古人的这些雅好和习俗,那读“卖花担上,菊蕊金初破”(戴复古《洞仙歌  卖花担上》);“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陆游《忆宅春雨初霁》);“韵传杨柳门庭晚,响落秋千院宇深。忽被卷帘人唤住,蝶蜂随担过墙阴”(元人谢宗可有《卖花声》)这些句子时,便格外古意盎然,意趣别生,难怪《东京梦华录》中这样记载了卖花人的叫卖声:“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开,歌叫之声,清奇可听。晴帘静院,晓幕高楼,宿酒未醒,好梦初觉,闻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最一时之佳况。”卖花人的叫卖“清奇可听”,其腔其调能听得人“幽恨悬生”,实在是很合鲜花这一感性消费品的特性。

           最后,以李清照的一阙《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来结尾吧: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意思是,在卖花人的担前,买得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那晨曦的露珠也在那花色之中留下痕迹,让花显得更楚楚动人。可奴家有点担心,夫君看到簪花的我后觉得奴家渐被风雨摧残的容颜不如花的漂亮咋办?可奴家又实在舍不得此花。犹豫半晌,终于横下心来,奴家偏要将此花插在云鬓间,让花与我的脸庞并呈于前,教叫郎君看看,奴面画面孰更娇?他若要皱眉头或说半个不字,哼,有他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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