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奴娇

世人皆知“念奴娇”，我要说的“面奴娇”，一字之隔，差别很大。面奴娇当然离不开“面”。

我喜欢“面”源于一句广告词。一面之交，终生难忘——陈克明面条。感性的人往往多感性的事，因为这句广告词我油然而生爱面之心。

香港有位作家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吃一碗文化》，其中杜撰了武则天与情人常剑锋吃面的故事。应该是狗扯羊腿，博看官一笑。最早的面不叫面，叫汤饼、索饼。所谓正史都是记载正事的，而关于面——汤饼，倒有趣史一桩。说魏晋时有个叫何晏的，颜值超高，学霸小白脸，被收为公主御用，是为驸马。这皇上和后宫一班人闲得蛋疼，议起小白肤色如雪与众不同，是否擦脂抹粉使然？猜测不如验证，令其当朝吃汤饼，满头大汗，热汗淋漓之际，用毛巾拭之。结果货真价实，小白就此名垂青史了。但何晏绝非面首，面首概念始出于南北朝时的山阴公主，不作深入。

我最初爱面，即由旮剂坨而始。汤饼、索饼后来慢慢称之为面，主要分为擀面、拉面、挂面。在我老家现在还保留着吃汤饼的习惯，不过我们叫汤饼的名字不是一般的特殊，旮剂坨，在鄂大冶、鄂州、阳新、咸宁一带皆以此为名，每于新麦出后，新面粉做的旮剂坨，是为正品。现今鄂冶一带，地荒人商，小麦几无人种，现在的新媳妇、大姑娘会此手艺不多，旮剂坨，纯纯的乡野和母亲的味道。

关于面，记忆中有个小镜头。很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戴眼镜的男主角大约是在失去女主人公后，独自架起电饭钴子，冷水煮面惹来嘲笑一片。这成了我关于面的记忆底片，相不相干都会拉来作为故事的开端。感性的人，总生发出感性的思维、想象和感悟。

面，一根一根，笔直而易脆，多像素面朝天而倔强的青春。烧开的水，是翻滚的江湖，或迟或早，都要被水煮一次，煎熬一回。熟了的生活，或理想服软，或青春模糊。所谓的经历，就是一碗泪流满面。

我的爱情，讲起来就是一碗阳春面。那时她十七八岁，在单位实习上班，是白衣天使，90版的女神。那时我没工作，辍学回家混迹江湖，说得好听是浪子，难听点是混混，名副其实的屌丝一枚。那年代不大谈钱不大谈颜值，所以才有许多像我这样的屌丝有机会成功逆袭，赢得女神芳心。没有工作没有钱，有的是江湖兄弟朋友。可无论是白米粒还是红玫瑰，爱情总还是需要成本的，哪怕低廉。

当时有家叫滋美乐的餐馆，每天早上都有阳春面卖，我的女神喜欢吃阳春面。最开心的莫过于买一碗阳春面，看她粉面桃花满面春风吃面的样子。但往往是一碗阳春面她吃一半就把剩下的推给我吃了，有钱的时候也会豪爽地叫上两碗，奢侈地一人一碗。为了赚得阳春面的钱，我去过建筑工地，去山上装运过矿石，当过钳工、电工。那些早晨因为阳春面而更加朝气蓬勃，青春就是如此简单和热气腾腾，并关乎爱情。

我真正喜欢吃面是从去年开始的。我说的喜欢已经是一种习惯了，每天晚上必须吃面。饮食习惯的改变关乎经历、心理和性格，是简单随意还是其他？我也说不好，改变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就像我喜欢下棋，你喜欢看书。时间一久我们就把它当做老朋友了，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仪式。

如今吃面，不再阳春。做法倒是不简单了，程序如下:

1先做好筒子骨和鸡骨高汤，热汤备用。

2炒好一小碟花生米或豌豆。

3青红椒一个切丝。

4生菜叶子（可用其他青菜代替）几片。

5卤好鸡丝或牛肉丝备用（四川花椒必不可少，本人百麻不厌）。

6煎鸡蛋一个。

7自制腌刀豆（或泡菜）一小碟。

8油盐酱醋葱姜蒜一样都不能少。

9沸水煮面+以上

所谓煮面，其实忙碌准备的过程是必不可少的面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过程中，心也慢慢安静下来。与锅碗瓢盆打交道就是跟自己打交道，跟油盐酱醋做朋友也是与生活交朋友。面成，来两杯绍兴花雕，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满目青山皆下酒。微醺之中，也无风雨也无晴。

至于面奴娇，源于我的一个想法。既然此生与面结缘，为什么不在50岁后，去一城，开一面馆，名曰：面奴娇。每两年换一城市，再开一面奴娇，如此循环，至70岁。把每一个城市都装进面奴娇，把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和生活，拍成照片，写成文字。那么，面奴娇就是一个品牌，一段生活，一个此生要达成的心愿。若如此，某年某月某日，你若看到某个城市有一家“面奴娇”，请您欢喜和慈悲地进来小憩，品尝一碗面奴娇。当门或有一幅：

闲来厨下，竟偷得、荤素平生美味。信手光阴一锅鲜，世故人情入胃。刀下温柔，碗底干净，火候知进退。油盐酱醋，舌尖千娇百媚。

独怜清水白面，似人间情种，根根鼎沸。从来江湖皆水煮，付与知交同醉。万里炊烟，一帘薄忆，白发初心泪。谁人解得，万卷诗书颓废。

仿念奴娇，得面奴娇；非念奴娇，是面奴娇。把感性继续到底。面，可诗情，可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