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木棉花开得灿烂,像红色的云,蜿蜒在深圳的大街小巷里。
每天三点两线的生活,像这南方的花朵一样单调。鳞次栉比的工业区厂房,厂房里脸上毫无血色的打工妹和打工仔在轰鸣的机器中辗转,每天如此,周而复始。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打工妹,高中毕业,没有特长,两手空空,远离父母、亲人和朋友,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爱情,有的只是无处安放的青春。
在工业区里,每天晚上八、九点之后,街上的人多起来,路边的各种门店仿佛一下子苏醒过来,灯光如同白昼,伤感的爱情歌曲悠扬地从店子里飘出来,牵动着少男少女萌动的心,小摊小贩们摆成长龙,树影下有影影绰绰的男男女女,他们大胆而直白,热烈而单纯。
我形单影只,冲完凉,躺在床上给在广州实习的妹妹发短信。妹妹大学毕业在广州一建筑设计院实业,她说下周末准备来深圳看我,顺便还带一位同事过来玩。妹妹与我不同,走到哪都能快速地融入集体,不像我,在深圳工作五年,别说男朋友,连女性朋友都几乎没有。
为了迎接妹妹的到来,我特地把头发染成棕色,披肩直发,浅蓝色娃娃领雪纺衬衣配上白色的半身裙,还把戴了好几年的紫红色眼镜换了时下最流行的黑框眼镜。
到车站里接到了妹妹,她瘦了很多,清苦的大学生活,妹妹过得十分节俭,我们见面叽叽喳喳的寒暄着,忽然发现她的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的男孩,他微笑地看着,静静地站着,直到我发现了他。
“这位是……?”我指着他,调皮地向妹妹眨眨眼,眼神耐人寻味。
“别误会,我的同事,想来深圳玩下,顺便见见你。”妹妹慌忙解释。
我赶紧将妹妹拉到一边,低声问她:“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人家慕名想见你。”
慕名?开什么玩笑,来见我一个工厂里单薄的打工妹。和妹妹一起在研究院里工作的最起码也是高材生。
“是我告诉他,我有一个姐姐,在工厂里拿着极低的工资,干着极累的活,为我挣着学费,她还保持着初心,在繁重而单调的工作之余写文章。”妹妹话语里分明有粉饰我的味道。
“你好,我叫炳。”他眉眼弯弯,声音有种暖暖的味道。
“哪会写文章啊!别听妹妹瞎说。”我局促不安,无地自容,忽而感觉自己今天的新发型肯定很突兀,一定俗不可耐。
“我看了你QQ空间的文章,执着,淡雅,清新,有种力量。”
“别提我的文章了,纯属自娱自乐,见不得人的。”
一阵寒暄之后,我们三个稍作休整,我带他们去了深圳大学,深圳世界之窗这些早就声名在外的景点。
交谈中,我知道炳会弹琴,会绘画,正在考研中,相比之下,我相形见绌,不敢奢望会有一个博学多才的白马王子突然驾临。
在以后的日子里,炳会经常给我电话,谈人生,谈理想,谈想到深圳大学读研,谈毕业后去我的家乡武汉工作。
而我,只能当一个听众,我跟他谈什么呢?讲我们工厂里自以为是的领导?讲我们车间里衰老的旧机器,还是谈我那遥远的文学梦想?
在此后的一年时间里,我们就靠声波传递着这份感情,都不言情,却有几分暧昧。
我应该感谢这段时空的距离,不让他那么容易就看见我的单薄,局促和自卑。这是一份不对等的感情,我连尝试的资格都没有。
我在偪仄的空间里挥汗如雨,他体会不到我的窘迫和内心纠葛。
我用力挥刀崭断了情思,落莫紧紧相随,我抱紧了自己。
又是一年的四月,木棉花有点酸涩的味道浸润在空气里。头顶的流云,经不住时光,会飘散,或相思成雨。
我掬起一瓣木棉,想要截住一段时光,从此再也不会想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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