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梦境
陆远站起身来，头部供血不足，满眼晕眩，他拒绝了店里服务人员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居酒式。
晚上八点，炎热已经褪去，河堤上满是散步纳凉的人。老人、小孩、夫妻、情侣肆意享受着美好时光。陆远在人群中穿梭，看着他们欢快的嬉笑，反观自己的沮丧失落，有点格格不入。榕树下一名长者在打太极，几个小孩呼叫着从旁边跑过，一名醉酒的年青人被女友扶着上车。陆远在想：什么时候能像他们一样悠闲，一样欢笑，自己也想狠狠醉一场，可搀扶自己的会是李菲儿吗？
他走向河边，倚在堤坝护栏上。这里的景色并没有什么不同，远处高耸的建筑不时闪着红光，在黑色的夜里只现出模糊的轮廓，高楼林立，一种深深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在这一刻，陆远突然觉得他不属于这儿，不属于这座城市，抑或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抑郁的心情很快蔓延，他闭下双眼，试图去感受河风的呼唤。风微微并无声响，但陆远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大丈夫何为情感所拖，功禄所累。他睁开了眼睛，河水还是静静的向东流淌，四周也并没有人靠近。
这声音来自哪里？
可这些话如及时雨，洗涤了陆远低沉的心。但凡集大成者都得经历苦痛的挣扎，面对逆境仍能熬着苦前进。赚钱也好，获权也罢，享受人生亦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成就，而抬头向前的路上却不能被功名利禄所绑架，把自由与向往给束缚了；情情爱爱也是一样，它应当是动力而非累赘。陆远在心里不断地鞭策自己，希望能多点面对现实的勇气。世界并不会因为个人的失败而停止运转，妥协还是面对，取决于每个人的心态。
心情渐渐变好，深思熟虑过后，他给主河道了一声再见便匆匆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打算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以一个全新的状态再次战斗。
但在乘坐地铁回家的路上，陆远遇到了麻烦——一名窃贼。这条主要的线路从早到晚都比较拥挤，小偷正是瞅准这点顶风作案。只见小偷假借拥挤，不时地推挤一位中年妇女，伺机拉开拉链行窃。陆远在小偷的身后看得清清楚楚，在正义的驱使下，他支身将小偷顶开。可人群实在拥挤，加上列车行驶的惯性，一个不稳，陆远的上身向前倾斜，左手不小心碰到了中年妇女的臀部。
“啊——”妇女转过头来伴随一声尖叫。众人也将目光递了过来。陆远不停地挥手解释，但并无效果。妇女也不管其他，只认死理，当陆远是个流氓。人群中的女性开始挪步远离这个区域。
陆远一阵苦笑，被人冤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但他并没有因为他人的误解而畏惧，相反，依旧紧紧地盯着小偷，以防他再次作乱。
好在到他下站的时候，一切平安无事。陆远安下了心，随着人群出了地铁口。
住所还有一段距离，平日里都是坐公交回去，今天他打算徒步回家。
悠悠闲闲散着步，陆远的心情好极了。但当经过下槐树街转角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就是他，今天坏了我的好事。”是地铁上的小偷，此刻纠集了他的同伙。
“这多简单，揍呗，给他点教训！”同伙说完便抡起拳头率先上前殴打。
陆远招架不住两人轮番的攻势，只有避让闪躲，但脸上还是挨了一拳。扭打之际，陆远瞅准机会朝小偷的腹部踢了一脚，又挣脱掉另一人的拉拽，脱得身来转身开跑。他一路狂奔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歇息，手扶着门卫室前的护栏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区保安大爷见状走了出来，单手扶起了他，关切的问道：“小伙子，怎么了？”
陆远好强，不愿说出自己被打的事情，用手捂住右边肿着的脸。
大爷一把拉过陆远的左手，发现了一切。“来，快跟我来！”他拉起陆远的手要把他带到门卫室去。陆远本不愿他人帮忙，可老爷子的腕力实在太大，想脱手拒绝都没有办法。大爷安排陆远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小伙子，好好休息，你等我一下。”说完就进了后室，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小瓶，“这是红花油，专治跌打损伤。”
大爷在陆远身旁坐下，拿起沾了水的纸巾擦拭陆远右脸上的污渍。
陆远“嘶嘶”地叫着。
“小伙子还怕什么疼啊！”老爷子哈哈大笑，然后扭开瓶子用食指沾了药在陆远脸上轻轻地搽抹，“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陆远感激大爷的关心，又联想到自己无依无靠，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如今做了好事反而被打，心里一片苦水，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小伙子你哭什么呀？才挨了一拳头就委屈啦！啊，多大点事啊！”大爷又发出爽朗的笑声。
“谢谢你。”陆远边拭去眼泪边说，“谢谢，真的谢谢。”
大爷不停地摆手，对着陆远说：”没什么，没什么，人都有难处嘛，我能帮一个是一个，对吧！”
在这陌生的城市能遇到如此热心肠的大爷，陆远很欣慰，自从奶奶去世，他已经很久没享受到亲人般的关爱了，他侧身拥抱大爷。
这一下倒把老爷子吓了一跳，呆住不知所措，他抚着陆远的背，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人生常有不如意。我发现你最近进出小区都是闷着头，没了第一次见你时硬朗的朝气，想必碰到烦心的事了。有不如意就应当发泄出来，年轻人别活得太苦闷。”
“嗯，我知道……”
谢过门卫大爷，陆远回到了住所。他来到洗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今的他胡子拉碴，昔日坚挺的眉毛被愁容衬得没有锋芒，肿胀的右脸，布满血丝无神的双眼，整个人憔悴不堪。那个俊朗的人哪去了？陆远在心中问自己。他攥紧拳头狠狠地锤在墙壁上，暗暗发誓明天开始做回自己，成为一名不屈的斗士。
下定决心之后，陆远匆忙洗漱休息。兴许是太过疲惫，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陆远发现自己在小区对面的上槐街路口，而前方那人甚是奇怪，穿着和自己一样的T恤，一样的裤子。而当那人左右观望过斑马线时，陆远惊讶地发现那个人就是自己——另一个“自己”。他跟在“自己”后面，心中充满疑惑。
就在那人过马路的时候，来向左边的第二车道急速驶来一辆小车。
不好，危险！陆远奔向“自己”，边跑边喊：“小心！”
就在右手即将碰到“自己”的一瞬间，有人突然拉住了他。陆远急速地后退，被人拉至路边一家商铺的最里面才停歇下来，然后他被按到在地。而马路上，另一个陆远正呆坐在路沿上，旁边赫然站着住在一起的租友！
“不想活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沧桑。
陆远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但身旁并没有人，也并没有人说话。商铺老板在门面前坐着动也不动，自顾自玩着手机。
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察觉？
“他是看不见你的。”那人刻意压低了音量，“当然，你也看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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