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写不长
小时候，因为父母忙于工作，我由奶奶照看长大，所以童年与少年时期的我，与妈妈的关系并不亲密。她那时正值中年，是学校的骨干老师，每天早出晚归，工作相当辛苦。某些时候，我也乐得她顾不上管教我。
从外在表现上看，我与奶奶更亲近，事实也是如此。我在童年时，是奶奶的“跟屁虫”，离开她是睡不着觉的。当大人们逗我：“你最亲谁？”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亲奶奶。”之所以这样回答，一是因为发自我的真心；二是因为奶奶开心；三是我从大人们的表情中已经得出结论，如果不这样回答，他们会视我为不孝顺的白眼儿狼。
但我的心里，一直把妈妈视为与奶奶同等重要的人，并不会因为爱奶奶，而减弱对妈妈的爱，反过来也是如此，这两种爱是没有比较性的。但如果照实说，我知道奶奶会失落，大人们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明明没有说谎，我却为此感到惶惑。这种玩笑只是大人们的娱乐项目，对于促进关系没有任何益处，还会对孩子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所以我当了妈妈后，绝对不问孩子此类问题。
我的幼年记忆中有一个清晰的片段，妈妈生病了，虚弱地坐在里屋的椅子上，家人把饭菜给她端进去。过了一会儿，我跑过去问她：“妈妈，还要（饭）吗？”
妈妈看着我，微笑着说：“不要了，够了。”
我怀着巨大的满足回到饭桌前。
那会儿大概3岁？或者更小？我的成就感来自于发现自己能够带给妈妈安慰。
印象中妈妈总是态度平和，面对家族中的一些纷争和不公，考虑到奶奶与我爸的面子，多数时候她会委屈自己，小心隐藏起自己的需求，哈哈笑着敷衍过去，或者干脆装作不知道。其实那些以为她真不知情、认为自己沾了便宜而洋洋得意的人，才是真傻瓜。
我当了母亲后，更加体会到妈妈当年的不易，一个中年女人，工作上不能落人之后，下班后还要回归到传统妇女的角色，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做也做不完的家务活，又是与婆婆一起生活，凡事都要先照顾长辈的需求和心情。即使在家里，她的精神也放松不了多少。
奶奶去世后，我从少年向青年过渡，和妈妈的关系走入一种新的境地，有母女的亲情，也多出几分友情。我日益发现她的一些可爱之处。比如她口舌笨拙，特别不擅长与人理论，说急了，顶多懊恼地白我一眼；比如她技艺拙劣，但却勇于尝试，我和姐姐终于长到可以拒绝她给做衣服的年纪，她便把一腔热情投入到我外甥身上，做些花花绿绿、配色奇异的衣服和包包，把一个帅帅的小男孩打扮得像马戏团小丑；比如她对于人情世故，几十年来总带着不可思议的天真，胆子小，没有一点心机，她仅有的聪明都用在学习上了，给她一本数独书，她可以乐此不疲地玩一整天。
在我和姐姐面前，妈妈从不扮演“一贯正确”的家长形象，从来无意把自己塑造为一个完美的妈妈，这反而更使我们愿意接近她。我和姐姐在她面前相当放松，不必刻意讨好她，不用考虑取悦她。我可以向她发脾气，也可以与她讨论一些问题，即使意见相左，她也不会随意批判我。
对于我们与妈妈的亲密，爸爸有时会表现出小小的遗憾和嫉妒，他也希望与我们更亲近，但我们已经习惯了父权的威严，根深蒂固地对此表示敬畏，总会有些顾忌和保留，那种距离感需要双方都付出巨大的努力，所以父女的相处之道，反而需要人到中年的我重新审视，重新学习。
而与妈妈，我想这是天然的、不可逆的，由于性别相同，所以随着年岁增长，我知道在相同的年纪里，妈妈她经历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她对孩子们隐藏起的恐惧与焦虑。虽然她的表现算不上优秀，但是如果换成我站在她的位置上，绝对没有她做得好。她珍惜岁月给她的每一点甜，始终相信，始终天真，这更让我心痛她，敬爱她。
Endless
她说得少
却做了很多
文 | 写不长
图 | 据COO协议引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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