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1991年，我三周岁，也是我朦朦胧胧开始有完整记忆的年份。

        彼时市区里千余条胡同仍有许多健在。

        印象中我家所在胡同的一端是个教堂，一排低矮的小房，紧挨着一个派出所。因此我打小儿就知道警察比我爸厉害，因为我爸常说再不听话就把我送那派出所去。教堂对面是个嘈杂的菜市场，菜市场里有一家医院，以及一个民国老邮局。

        胡同另一端是个不再运营的民国老火车站，后来成了铁路部门的办公楼，方形的房子半圆的拱顶，和胡同里的民房一对比，给人一种敦厚又大气的感觉。

        我家住在这条胡同中间，对面是一个二层小楼。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小楼周身刷着蓝漆。

        每到白天，我父母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便把我留给爷爷奶奶。那时的我特爱看电视，尤其是有相声我便抢着要看。我家里有两台电视，我爸妈一台能看八个频道的大彩电，爷爷奶奶一台黑白电视，稍小一些。记忆中我白天都在看电视度日，但是又有一个强烈的记忆告诉我那个还是单休日的时代，周一到周六白天是没有电视节目的。

        我家对门有一个老奶奶，夫家姓念，人称老念太太，当时应该七十多岁。一次我妈带我去胡同口老火车站旁散步，看到她不知为何手持一个大笤帚在扫马路，倏然瘫倒在一辆轿车旁。

        记忆有时总是如梦境般零散，一幕一幕闪回在脑海之中。对门一家如何哭天抢地，如何哀嚎震天，许是真实记忆抑或是合理脑补。但我知道，对于他家来说，是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但是另一段记忆极其清晰，那件事之后我妈告诉我：人躺下后闭着眼睛再也醒不过来，就是死了，礼貌的说法是——去世。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目睹死亡，并且知道死亡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