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蕉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而藏匿这些花丛深处的屋子,却已经注定的日日消沉落寞了。
图上的屋子,在我家后面的一处山坡上,右边的部分已经被拆除,和我家相距直线距离不过一百米。屋子的主人是我家一个据说很远房的堂叔,他的奶奶据说还是我奶奶的姑姑,亲姑姑,据说当年也是一个贤惠美貌的惊人的女子,我小时候记得见过,那时候她已经九十多岁了,成日在家里,不出门,到今天印象也已经很淡漠了,怎么都拼不出当年那个绝世美丽的老妇形象。
这个族叔画的一手好画,尤其画古代仕女美图更是一绝,他也酷爱看小说,尤其武侠小说,还会买很多很多武侠小说回家。
小时候我就经常去他家借书。
他有一个儿子,和我年纪相仿,在那个书籍贫乏的年月,那些书对我有着致命的诱惑,我成天往他家钻,也和他的儿子成了童年时代最好的伙伴。他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聪明,女儿漂亮。都很会读书。但出生大山的宿命似乎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终其一生都难得走出大山。
他的儿子成绩很好,但不用功,调皮,捣蛋是家常便饭,后来初中毕业就不读了,成天和社会上的人等混在一起,后来有一天,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杀了人!
据说是把我们当地最大的一个黑社会头子给生生砍死在了一个地沟里!
后来听人描述,那个人经常趁他去县城进货(其时这个弟弟家在中学附近开店做生意)的时候找他岔子问他要钱,次次忍气吞声,可能很憋屈吧?那个时候他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年少气盛,终于在有一天那个人开着车竟然去他家问他父母要钱遭拒后,把我那叔和婶还扇了几个耳光。
我堂弟听说后,热血沸腾,一时冲动,叫上他一起玩的伙伴,从当时街上卖猪肉的摊档上抓起两把杀猪刀就冲了回家——那人还未走远,正在门口得瑟呢,我堂弟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走到他的身边,抽出杀猪刀就是一刀砍过去——那人可能还在得意吧,想不到一向人瘦胆小的堂弟会出此一招——当即鬼哭狼嚎着撒腿奔命,堂弟却杀红了眼,一路猛追,一米六几的堂弟,瘦的猴子一样的他那天速度惊人,没几下就追上了那个人。
我想每个人的命都有天意注定吧?那个人平时笑傲江湖横行乡里自是一个飞檐走壁的家伙,却不料一个趔趄竟然栽倒在水田的沟里,卡在那里,动弹不得——堂弟冲上去就是一顿猛剁,那个人血肉翻飞鬼哭狼嚎,慢慢直到了无生息。
堂弟杀人后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涯,却笨的不知逃亡远地,竟然在我当时教书的那个镇下面的一个乡里的山上,在山上饿了几天后下山去当地村里找吃的,被人报了警,然后就被锒铛入狱。
后来的官司据说搞得很激烈,很多村人都联名上述陈述期间来龙去脉和彼人作恶多端的劣迹,无奈法律在上,堂弟终究没逃过法律的制裁,据说要不是当时他在深圳的妹妹耗尽一生心血营救,堂弟很可能就是死刑。
这些当然都已经成了往事。只是,想起过往,一切仿佛依稀昨日,那些我们一起玩过家家游戏,一起跳绳跳房子,一起砍柴打猪草,一起偷看他父亲买回的黄色武侠小说的日子都已经化作烟云缤纷散尽了,我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见到他,到如今已经十年过去,我都没有再看见他了,他是否已经改了模样?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们的过往?
他的两个妹妹如今都在深圳,每年回家都会聊起我们以前的岁月,聊起她哥哥,可末了都只能化作一声唏嘘,妹妹说:当年能保住他的命,都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言下之意,胸中悲苦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了吧?
图上的美人蕉我至今都记得当年是堂弟和妹妹一起种下的,当年稀稀拉拉的几株野草,如今竟已开成了如此规模,旧宅已经荒芜,堂弟一家早就建了新房子搬去了镇上。
只是,这个夏天再次路过这里,眼前美人如蕉,开败几度,却终是老了当年。属于我们的年少,终究也只能化作一片烟萝,或许只有梦里才能寻觅得到了吧?
而我们相见,又会在何年的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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