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

猫已经很老，它的眼神显示出它的年龄，冷且清冽。

它喜欢温暖，常常依偎在人旁边，不管是陌生人还是熟悉的人。

今天我把它关在露台外的笼子里，天气很冷，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出门都要不停打冷颤。我把它放在笼子里，把猫粮和水全都放在里面。它惨叫，爪子扒着笼子的侧面，头伸长，眼睛看着我，还是冷冷的。

它在祈求我把它放出来。

展厅来了场租，顾客里面有人对猫过敏，于是要求必须把猫关起来，放在看不见的地方。

我从沙发上找到它——白天它基本都不到处跑动，它静静呆着，我把它抱起来，它不知我要干些什么，它以为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把它放在腿上，然后它就可以睡觉了，舒舒服服的。

它大概是太老了，吃普通的猫粮老是吐，喉咙里总是呜呜叫，之前总是抱着它的人们现在都开始嫌弃，“它总是吐。”人们一个传一个，于是它带着清冽的眼神四处寻求温暖的地方，却越来越找不到一个愿意抱着它的人。

下午六点，场租结束。外面的天全黑了，我打开门，打开笼子，放它出来。它依旧惨叫，黑暗里看不清它的眼神，想必它恨死我了。

想必它也失望了，因为我抱它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那么着急着出来，也许是冻着了，也许是等啊等，等不到希望，就索性不抱希望，就缩在黑暗里，缩在寒冷里。

进来温暖的大厅，它先是喝水，再是窝在一个地方，就是不再让我抱了，看到我就躲，我猜它是害怕我又一次抓它去外面，锁在笼子里。

我不停地追着想抱它，不停地道歉，它只是不停地躲。

我不再追它，只是让它自由地趴在某个地方，或者去喝喝水，然后又缩在角落。我坐在沙发上做事情，每个瞬间忘记了它，不知何时，它竟又悄悄地窝在我身边，试探着想来腿上，试探着叫几声——它知道自己现在越来越惹人烦，它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信我，它知道自己很老了，很不可爱了。

它是某个名人的猫，可是现在它越来越老，人们见到它，总是说看来熬不出这个冬天了。人们推开它，然后向别人介绍，它小的时候可可爱啦，它有个两次惊险的经历，它曾经跑出去两次，但每次都被救了回来。

有一次它生病了，花了8000块，人们总是这样说，好像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我发现它越来越多次，自己抱着自己，团成一团，然后睡觉，一动不动地等死。它的毛发，灰蒙蒙的，没一点光泽，里面藏着脏东西。

很多时候老猫让我想起老人，都是这般模样，一样的惹人厌，一样的惹人怜。想不停地说对不起，想不停地安抚，然后希望它快点死去，不再一边忍受人们惊恐的、厌恶的眼神，一边寻求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