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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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元元从梦里哭醒过来，怎么都不肯再上床睡觉，理由是床上有蚂蚁。我们当然知道蚂蚁只是在他梦里出现的，但却没有办法向他解释梦与显示之间的差别，而最近一段时间，元元会不时对某个事物产生恐惧，蚂蚁自然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凭空出现的一根头发，或者某个电器发出的莫名的声音，在他的世界里，这些东西有时是最好的玩伴，但一转身，可能就成了捉摸不透的怪物。学会说话之后，元元用来安慰自己的一句口头禅是，“爸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最近，他对这句口头禅做了一些修正，“爸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妖怪都回家睡觉去了。”在他小小的心灵里，妖怪代表着一切可怖的事物，而这些可怖的事物似乎总是无穷无尽，在当下还没有出现，可能只是暂时离开，而不是不存在吧。看他哭的厉害却无法安慰的样子，只能彼此叮嘱，在他醒着的时候，尽可能多给他一些安全感，不能用不存在的东西吓唬他，小孩子的世界，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无忧无虑，在他们混合着现实与想象的世界中,存在着种种无法言说的恐惧，需要用幼小的心灵去直面。

孩子面对恐惧的表现，当然有相当一部分源于我们动物的本能与遗传，是冥冥中对生存的危机感的继承，也是对未知与自然强大的敬畏。可能正因为恐惧，我们的先祖们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创造了无数的神祗，用以解释所有未知的世界，也用于慰藉风雨飘摇中无助而渺小的灵魂。从孩子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表现与应对上，可以看出我们先祖思维的一丝端倪，所有未知的存在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在原始时代，这样的危险往往可能是致命的），在危险面前，保全自己是第一位，而在危险之后，则尽可能地应该继续探索，找到危险的源头，或者自己进行一番“合理”的解释，或者至少找到不让危险再次出现的规律。在这些解释与分析中，混杂了想象与现实，也混杂了偶然与禁忌，所有这些，在一定程度上可能能作为宗教与禁忌解释的源头之一。

随着文明之光的照耀，尤其是科学精神的出现，人们逐渐对传统的恐惧与禁忌嗤之以鼻，日食与月食不再是天神震怒的结果，地震海啸也不是共工撞到擎天柱引起的，因为微生物的发现，神秘的死亡也可能被更合理的解释为微生物或者其他疾病，而不是因为作恶或者诅咒。从表面上看， 很多传统的禁忌开始变得愚不可及。但是，人类真的不再恐惧了吗？当然不是。

这像极了科幻作品中著名的《美国众神》，在旧神死亡的时候，新的神祗不断出现，接收着人们的香火。而这些新的神祗，在本质上，其实与旧神一般无二，同样是人类在新的——可能更巨大的恐惧面前无奈的幻想与妥协。就连最有玩笑意味的电商之神崇拜，在相当程度上，其实映射着潜在的对经济、商业环境的未知与恐惧，而在更大的范围内，旧的神开始变得力不能及，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摧毁全人类的力量，而如今世界上最具权力的几个人，每一个都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我们希望有复仇者联盟，希望有正义联盟，甚至希望有银河护卫队，来保护我们不被世界末日的恐惧吞噬，这种希望不是以传统的宗教形式存在的，但却更深地根植于灵魂之中。

当然，恐惧的源头是未知，人类的进步从一定程度而言则是与恐惧抗争的历程，面对更大恐惧的同时，也存在更大的进步的潜力，只是，在这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中，人类能否最终跑赢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