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大片灰白色的土地。高高的稻草盖着几百年积累的暗黄的土壤,在日照下显出像月色的银光。
云絮缠住青鸟的羽翼,捆住它伶俐的双足。它奋力挣扎,却被纠缠得更紧。它的气力很快就耗得所剩无几,在松懈的极短的间歇里,云絮抛开它,让它随风飘去。骨骼和血肉摩擦着产生些微的热度,灼烧精疲力尽的酸痛与疲乏。它好像被旋进了一个隧道,粉饰着自上而下流淌的绿叶和枝干,涡旋着的天色,细密的快速上浮的微尘。
等它再想振翅时,体内的唯一生机也随着无束缚的下落消磨了。
它模糊地感受到背部隔着的一层清凉,极富着弹性;它梭下清凉的缝隙,眼角沾染着彼时可能带有的绿意。昏暗的日光掀开枝叶,框住它的逐渐渺小的身体的缩影。光线中透出湿润的闪烁的水珠,逐渐凝成一片透明的薄膜。它昏睡的意识被一阵抑制的呼吸惊醒。它一定是掉入水中了。它仰躺着,望着灰白的天空在水面旋转成一圈圈的圆纹。可是那只是狭小的枝丫间的单薄的碎影,透过带有水涡的它的双眼,变得奇异的广博,囊括和覆盖着本来的茂密的翠绿。
原来它离刚才的天空那样的近;它不再怨恨那团云絮和这汪无穷尽的水域。尽管它的眼角已因呼吸的阻碍而逐渐合闭,尽管它还似乎在无休止地下潜到未知的深度。它感到和死亡的无限接近给了它来自水底的视野,它沉溺于端详着它从未看过的天空。
云层已过,并无痕迹。它肆意想象着它徒劳的搏斗和痛楚,与相伴而来的仰望的机遇和幸运。
自己曾经在很高处生活过。奇怪的是,最接近那里的地方,来自于深深的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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