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女儿

七月半，从塞北到江南。一路上，我问阿忆可曾后悔，她不发一语，固执地摇摇头，眸色清澈。

我深信，人终究会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风沙模糊了视线，阿忆轻声问我：“你知道被放弃的感觉吗？”“难过么？”“不，不是的，像小城正午的太阳，也像渭州深夜的街道，还像一个人的眼神……”

渭州，她说渭州，什么人的眼神？

女孩一生大都孤寂，总归，是怀揣着寒夜拥抱太阳的梦想吧。

几年前的寒露，那座城市下了第一场雪，手挽手走了长长一段路，以为那就是一生。倘若早知浮生投机，自不可取，可是那些誓言又该如何安放？非要在扎根在心底，噬肉饮血，长成毒瘤，日日夜夜疼起来么？

世事皆可以死生了断。阿忆说，曾有人告诉她生活是一场预谋，谋生、求死，需得有一颗心裂了璺，才能把那些陈年的故事抽丝剥茧地撕扯出来，倾在阳光下，任其蒸发。挟在风里，浸在雨里，洒落在手心里。

请妥善地安置了它吧。那些痴心的期许，零零散散，是这世间最后的气息了。

接下来便是长长的黑夜，我枕着睡梦，一遍遍思念那些文字。阿忆不再念着那个人了，很久很久地沉默……

下起了雨，曾有人在风里雨里跑来为我关了窗。倘若非要以过错句读，那就当是我贪图了温暖。有些人在这世间一遭，注定漂泊无定，阿忆的那个人说要执剑伴侧，她深信不疑。可惜后来天南水北，人山人海。

我曾有一把匕首，在长安鼓楼的小巷子里从一个老回民那买的。见惯了黑夜的人总是唯唯诺诺，以期一物，可保百年的意思。后来才知，人生百年仿若一句咒语，任韶华尽逝，看尽千帆，都是别人的悲欢离合，而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

那人曾说希望刃别开，希望梦别碎。我不知他后来的梦是否夜夜安稳。利弊权衡下，舍取是很轻易的。我曾见过他明媚的笑容和温柔的眼神，我也见过他惶恐忧郁的神色。这些足够了。

听过一个故事，降落在雪夜的孩子，大都凉薄。就当人生凉薄冷寂，也曾以春风送你解冻。

阿忆，回去吧，安睡在那片土地上，不再等这晨钟敲响，暮鼓声声，睡去吧，不许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