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

  “现在通报一则通知，高一C班的明小鹿同学因为考试作弊，所有科目成绩全部取消并且记大过一次。”原本吵闹的楼道，因为这个大喇叭的通报，安静了下来。

  几秒钟后，人群发出了爆笑。

  “笑死我了，明小鹿就算是作弊也是倒数第一啊！”

  “哈哈，谁不知道她明小鹿音乐不行，文化课也不行啊！”

  所有人都在毫不客气的嘲笑着，而明小鹿躲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她无助的蹲下，抱着自己身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一个小时前，她被教导处的主任叫了过去。

  她不停的解释，上午的考试有两个男生在传小纸条，却砸到她的脑袋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监考老师就走了过来。

  事情本与她无关，可是，那两个男生竟然撒谎说就是她作弊。

  她本就不是那种力争辩驳的人，在她看到教导处主任轻蔑的眼神后，她最后沉默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偌大的校园，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因为她是年级倒数第一，她的音乐课和文化课都是倒数第一。

  最后教导处主任以这样的话结尾，“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没作弊，那这次乐理考试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后的学校小提琴比赛，你拿到不错的名次就证明你，认真学习没有作弊，怎么样？”

  旁边一位老师轻笑了两声，“主任，可别让什么人都参加学校比赛啊。”

  另一位老师接着说，“张主任，您别忘了，她样样倒数第一。”

  明小鹿没说话，她的眼神没有光彩，唯唯诺诺的点点头。

  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她听着楼道里的大家因为通报哄堂大笑。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因为学校小提琴比赛，以她的水平，根本不可以拿好名次。

  她反应总是慢半拍，脑子不太灵光，也没有音乐细胞。总体来说，她是个差生，是大家公认的“废物”。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温声细语的对她嘘寒问暖。

  “妈，我……家里还有多少钱？”明小鹿没胃口吃，低头小声问。

  明妈妈愣了下，有些白的头发在灯下一晃一晃，明小鹿觉得好刺眼。

  她们母女住的地下室，只有一个通风窗口，没有窗户，没有阳光。

  明小鹿的父亲欠债后跳楼轻生了，留下了她们母女艰难的过日子。

  “鹿鹿要钱做什么？是不是钱不够用啊？”明妈妈小心翼翼的问。

  “妈，我想要参加小提琴培训班。”

  “鹿鹿，现在供你上音乐学校已经不容易了，培训班……妈妈手里没有多余的钱啊……”明妈妈似乎有些哽咽，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明小鹿低头没有说话，她什么都懂，有些事是无能为力的。

  “没关系，鹿鹿想学习，妈妈给你想办法。”明妈妈露出了一个苍老的笑容。

  明小鹿没有放心上，因为她更加知道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已经很无力了。

  直到后来，她看到了令她心痛的一幕，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两天后，明妈妈在晚饭时开心的对明小鹿说，“鹿鹿，妈妈找到了一位老师，教小提琴的，她同意教你啦！”

  明小鹿没说话，点点头，吃了饭，回到房间里。她才无声的哭了出来，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怕发出声音让妈妈听到。

  她都看到了，妈妈给人下跪了……

  今天白天无意间在琴行里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她还奇怪，妈妈在那里干嘛。

  虽然听不到说话声，但是她看到了她的妈妈，年近五十的妈妈，给人跪下了。

  她的世界都崩塌了。

  妈妈永远是这样，什么都不会多问，永远支持她的一切，包括她的任性，她的自私。

  她的唯一一把小提琴，很普通的牌子，却是妈妈攒了好久的生活费买的。

  现在小提琴就安静的竖在那里，明小鹿走过去，一把拿起琴，高高举过头顶。

  都是它，都怪它，如果没有音乐，没有去音乐学校，如果没有小提琴……

  最终，她还是无力的放下了小提琴在箱子里。

  最无用的，是废物的，不是音乐，也不是小提琴，而是她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这天，明妈妈带着小鹿来到琴行，见到了那位老师，是个文静的女老师。

  妆容精致，温柔的笑着，对她们很礼貌。

  明妈妈搓搓手，才胆怯的和女老师握手，临走时，还感激的鞠躬。

  女老师名为楚楚，本来琴行行长不答应明妈妈说的分期付款，是这位楚楚老师看不下去了，提出由她做明小鹿私人教师。

  每天放学去楚楚老师家学两个小时，剩下的回家自己练习。

  明小鹿麻木的练习了两天，显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楚楚老师发现，她对小提琴，对音乐的感情很复杂。

  直到楚楚老师问出来时，明小鹿终于忍不住了，她憋了那么多年的泪水，终于崩溃。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关心她，除了妈妈，她却不能告诉妈妈，她的处境遭遇，怕妈妈担心。

  那天的明小鹿，终于把一切都倾诉了出来，哭着在楚楚怀里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楚楚老师笑了笑说，“小鹿，你直到你的妈妈为什么叫你小鹿吗？”

  明小鹿不解的抬头，看着她。

  “鹿，同禄，古代人们常用双关的手法，以鹿指爵位和有爵位的人。”

  “你的妈妈，对你给予厚望啊。”

  明小鹿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去了，她只知道，她，不能辜负她的妈妈。

  谁都可以不理睬不在意，但是只有妈妈，是她一切的动力。

  小时候常被其他孩子嘲笑，小鹿这个名字没水平，是她妈妈随便取的，因为她妈妈没文化。

  她却不知道，她的妈妈，取名时翻遍了字典。

  她看着手里的小提琴，又和往常一样练习起来，昏暗的灯光下，小鹿认真的眼神，让门背后的妈妈，落了泪。

  明妈妈悄悄把牛奶放在门口，抹了抹眼睛，转身进了狭小的客厅，她的鹿鹿，长大了。

  “今天，我有一个想法，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小鹿，老师想测试一下，你的音感。”楚楚老师摸摸小鹿的脑袋。

  “音感开学第一天就测过了，我，我的音感很一般。”小鹿低头喃喃。

  “不是，我们要测的是绝对音感。这几天我发现，你对音乐有很高的专注力和敏感度。”

  小鹿拗不过楚楚老师，楚楚老师在钢琴面前，开始测试。

  结果最令人想不到，因为，她明小鹿，有绝对音感，而且很强！

  “嘘。小鹿，我们就叫你的这个技能为，最强耳力。”楚楚老师看着不可置信的小鹿，小鹿捏捏自己的耳朵，终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最强耳力。

  “那么，我们学习小提琴就往这个方向定制教学计划，两个月后，一鸣惊人！”楚楚老师笑了。

  小鹿也笑了。这两个月，她的手指起了好多大包，但是她也学习到了很多很多知识，小提琴水平也提升的很快。

  多亏了楚楚老师的新教学呀，小鹿这么想。

  楚楚老师却告诉她，这是小鹿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小鹿不是废物，是个隐藏的天才。

  两个月后，终于迎来了小提琴比赛。

  音乐界的精英和翘楚都来了，还有十位大咖评委。

  明小鹿邀请了妈妈来看，明妈妈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楚楚老师是特邀嘉宾坐在嘉宾席。

  小鹿是59号，是倒数第二号，这个是抽签抽的。

  60号的许佳还满脸晦气的说，“讨厌，排在那个废物后面。”

  明小鹿确实惊呆了众人，她把头发披了下来，别了个精致发夹，一身红裙，是楚楚老师送给她的。

  还有精致的妆容，戴了隐形眼镜。

  “这，这是大美女啊。”

  “肤浅，花枝招展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废物，倒数第一。”

  同学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楚楚老师笑而不语，明妈妈有点担心的看着美艳动人的小鹿，心里默默念着，神啊，如果真的有神，请保佑鹿鹿吧。

  年级第一的刘雨走了过来，轻笑一声，指了指角落里的明妈妈，对明小鹿说，“废物，你也敢和我们同台比赛？那是你妈吧，你上的起补习班吗？买的起资料吗？”

  “背景也是一种实力，懂吗？我家里是百年大家族，音乐界的翘楚精英大部分都是我家的，我们起点就不一样。”

  “别想着变天鹅，你只是个丑小鸭而已，我父母家族能给我的，你那个妈妈什么都给不了你。”

  明小鹿捏紧拳头，转身离去。

  她不会被轻易打败的，因为她的妈妈同样伟大，给了她一切。她怎么能轻易认输。

  比赛开始。

  大部分人发挥的很好，尤其是刘雨，一曲都把人听醉了。

  少部分人发挥失常被淘汰。

  终于等到明小鹿上台，她带着她的小提琴，缓缓走上台。

  没人鼓掌，一片寂静，还有嘲讽，看热闹的。

  当她奏出第一个音时，还有人发出了嘲笑。但是，后面，再没人笑得出来了。

  天籁，毫不为过，动人心弦，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没办法解释。

  这首，告白之夜，诉说着她的告白，对她妈妈的深深感激与爱。

  这是脱离原曲的演奏，演绎出另一种真挚的感情。

  众人都惊呆了，这，不可能！她，不是倒数第一，是个废物吗？

  曲毕，楚楚老师带头鼓掌，大家也意犹未尽的鼓掌，余音绕梁，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告白中。

  至于最后一个出场的60号的许佳，没人理睬，因为体验感的差距，大家都在议论明小鹿。

  年纪第一的刘雨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她是个废物啊，竟然比我演奏的更胜一筹。

  果然，评审结果下来了，亮瞎了教导主任的眼睛，她，明小鹿是冠军！

  主持人让她说获奖感言时，众人眼中的佩服和崇拜，还有欢呼声，明小鹿头一次得到大家的认可。

  内心激动，雀跃，感激，开心，涌了上来。

  “有人和我说，我是个废物，我的妈妈给不了我什么，我比不过任何人，因为我没有资源，背景也是一种实力。”明小鹿哽咽的说。

  她看向了角落里泪流满面的妈妈。

  接着说，“但是我的妈妈给了我一切，造就了今天的我。我的告白之夜是送给我妈妈的！”

  “当然我也很感激我的楚楚老师。”

  这一次大家心服口服的鼓掌，由衷的赞美。

  明小鹿的人生还很长，她有明妈妈和楚楚老师的陪伴，当然还有音乐的陪伴。

  一个人的人生会不如意，会被人嘲讽厌恶，会被人谩骂诋毁。

  但是如果你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来，用自己的方式走下去，相信自己，相信爱你的人。

  永不放弃，用不气馁，永远坚持。

  你要相信，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