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水落石出
黄昏已过，天上只留下点点残星。
星空下，百里林山那清晰浑厚的声音又说道：“李三太保，张百川能变成如此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我让飞云去......“
话尚未说完，去难大师打断的说道：“塔主，请莫要这样说。”
“只怪我自己对家人关心过于少，三娘思念过甚，打听到我当时在星宿海，所以带着刚出世的女儿来找我，让我给女儿取个名字，不料遇到天魑魅这恶贼......所以......百川。“
说着，这个不苟言笑的僧人的眼泪如同大雨般滴滴落下，他泣不成声后面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百川也醒了过来冲去难大师大声说道：“如果不是你，母亲和小妹......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是你。”
站在一旁的李存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泪水，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都在发麻。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他知道去难大师是一位大英雄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知道张百川恨他父亲所以才杀害他父亲的病人，让他父亲自责自愧，让他父亲难受，他也知道了张百川为什么还活着因为自己的十三弟对他手下留情，因为就是他和张百川师出同门，为的是一份同窗情谊，他也知道去难大师为何会出家因为他在妻子女儿身死之时，心也死了遂看开一切梯度出家去了。
这一切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天下大多的喜剧是出自“情”字，同样大多数悲剧亦是出自“情”字，至善之事出自有情人之手，豫让、苏武为报君主不惜将自己牺牲至此，聂政、荆轲为报知己不惜刀剑加身，同样天下至恶之事亦出自有情人之手，孟姜女为夫哭倒长城，苏秦为报在秦君处受辱之仇刻苦读书学成时合纵六国、战火四起。
张百川无疑就是属于后者，他是一个可怜人，可是他可怜，那些被他杀的人就不可怜？那些人的家人难道就不可怜？
他只是一个可怜人，可是却制造出了几十个像他一样的可怜人。
念及此处，李存勖怒视着张百川冷冷道：“百里大侠，莫非你要让我就这般放了他。”
“今日我一定非要给那些被他残害的百姓讨个公道，哪怕是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也在所不惜。”
说罢，便盯着百里林山，虽然他依旧无法看清百里林山的面目，却看得出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深邃如同此刻的浩瀚星空一般。
突然，只听到三道寒星般的光芒，打在了张百川“任脉”、“督脉”、还有他两枚头中间的“印堂”这三处穴道、接着，李存勖就看到张百川的真力如同云烟一般渐渐消散，张百川的脸开始是惊讶，后来变得恐惧，他想吼出来但是嗓子就像是吞进一同沙子一般，堵塞而疼痛，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张百川的身子扑通一声，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李存勖抬起头来看了看百里林山，只见他的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在他的手里伸了出来，他的手指修长而纤细、完全不象是一个练武的手，可是这三道可怕寒光就是从这个手里发出的，不，准确的说是从他的食、中、无名，这三个手指里发出来的。
“弹指神通。”这四个字李存勖脱口而出，百里林山道：“此刻不知道李三太保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他一条性命。”
“弹指神通，本是点苍派云洱道人所创，可是此时这手武功在百里林山手里却是出神入化，废了别人武功只在弹指一瞬间，假如真是云洱道人在世想必也做不到这般地步。
李存勖道：“百里大侠“弹指神通”可谓是达到了武学的巅峰，晚辈佩服至极。“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李存勖叹了口气道：”百里大侠的面子和武学在任何地方，对任何人都会去领情，更何况是区区小辈了。“
百里林山轻笑道：“多谢，多谢。”
一旁的去难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多谢李三太保。”原本去难大师都是称李存勖为李公子，但听百里林山称李存勖为李三太保，自己也学着称其为李三太保。李存勖冲去难大师笑了笑便转头看着百里林山道：
“不过，在下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侠可以成全。”
“请讲。”
”在下，对尊驾心向已久，但是无缘一见，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尊驾，希望大侠可以向前几步，让晚辈一睹前辈的尊容。“
百里林山大笑道：”哈哈，乐天居士道：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同为天涯浪子况且我们以后还会见面，何必急在一时。“
被拒绝了，总是让人不愉快的，李存勖也是这样，但是还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
”请李三太保留步。“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百里林山，而是去难大师，李存勖转过身来看着去难大师道：”大师有何事？“
去难大师道：”李三太保，心怀天下，嫉恶如仇，如今请三太保让贫僧为三太保治疗内伤。“
李存勖心里的确希望去难可以把自己的伤给治好，可是他却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敢劳烦，不敢劳烦。“
”不好意思“这四个字耽误了多少的有情人，也耽误了多少人丢失了本应属于自己的财富，恐怕很难数清吧。
去难大师道：”三太保请莫要推辞，若要再推辞恐怕贫僧就要无地自容。“
”既然如此有劳大师了。“
李存勖扭头看了看百里林山，似乎有他在看着有些不自在，可是百里林山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连回过头的意思也没有。
这时，一只手抵住了李存勖的后背，接着一股暖流汇聚李存勖的全身，自己的五脏六腑已被这股暖流包裹住了，接着又一只手抵住了李存勖的”肩井穴“接着又一股暖流自他的”肩井穴“流到他的奇经八脉，自己体内的”冰魄掌“内力已经被这股暖流消耗殆尽，接着李存勖便听到百里林山念道：”天下百川莫大于海，百川之流莫归于海，海之乃大可纳万物，因其大可收万流，可容千里轴舻。“接着李存勖就感到那股暖流和”冰魄掌“的寒气都流进他的丹田，接着他感到暖流和寒气统统不见，只有他自己的内力。
接着，李存勖五脏六腑那股暖流，登时变成一股寒气，沁入李存勖的五脏器官，接着李存勖就感到自己五脏处“焰心手”的真力已经被这股寒气渐渐消散，百里林山又念道：“风飞于草莽，行于天地之间，小者拂柳，起水波，故飞燕可借其飞舞四海八荒，大者移山，起海潮，星云变色，日月无光，故万物因其四处流散，背井离乡，难回故里......”
李存勖身体那股暖流流至头顶“百会”穴，接着由“百会”流至全身，李存勖只感到浑身温暖，就像泡在金陵汤山温泉一般，全身的疲倦和伤已经烟消云散。李存勖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去难大师，只见去难大师面色微红的笑看着李存勖，李存勖拱手道：“多谢大师。”
转过身，向百里林山拱手拜了一下道：“多谢大侠指点，存勖感激不尽。”
去难大师道：“李三太保，今日获得”百里风塔“的”万流歌“里的”一气化三清“心法实属可喜可贺。”
李存勖听过后，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圈，向百里林山感激的说道：“晚辈何德何能，能受前辈传授如此高超的武功，真是折煞晚辈了。”
谁知百里林山，只是笑了笑道：“李三太保，是当代龙凤，此番乱世定然是要由阁下来平定，我”百里风塔“势单力薄有拨乱反正之心，却无平定乱世之力，只能送上这区区“万流歌”尽此绵薄之力。“
李存勖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喊：”三公子，三公子。“当他跑到李存勖面前时，百里林山、去难大师、和张百川早已不见了。
那人不知道李存勖在这里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和谁在一起说话，当然也不敢问主人的事，只是在李存勖轻轻的说了几句，李存勖的脸色有惊讶变成了震惊，道：”他们现在在哪？“
仆人道：”就在客栈。“
话音刚落，他就看不见李存勖了。
李存勖来到了客栈门口，只看见有一对官兵大约由二百人，身披战甲，手执长矛利刃，身挂利箭强弓，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存信右手包扎着纱布站在其中游目而观，当他看到李存勖时大步迎了上去，着急道：”三哥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我们以为你出事了，将仆人们都派出去找你了。“
李存勖看了看李存信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是刚才炸伤的，还是天魑魅所为。“
李存信道：”我的伤不碍事，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李存勖望着客栈，迟迟不敢进去因为他感到只要自己一进去就会看到一些可怕的事，半响李存勖还是缓缓的走了进去，他走到客栈二楼，发现墙壁已经被烧得漆黑，有的房间破烂到已经无法住人了，显然是刚才那场爆炸导致的，可是李存勖在上楼时却发现掌柜的向他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一点伤心之意都没有，甚至有些高兴。
李存勖看到掌柜的这副”一团和气“的模样，就知道四弟和李潇湘已经赔偿了他一笔钱，而且绝对比他损失的要多的不止一点，加上门外那些士兵，掌柜的也已经知道他们肯定和官府有些关系，所以才会在自己的客栈被破坏的情况下做到”不悲，不怒，不急，不燥。甚至还有些高兴，高兴自己店里有这么些个大人物，自己如果可以将他们伺候好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突的，李存勖就听到有人在哭，这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声音哀怨悲痛，听到这人的哭声，李存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人的人影，他寻声而走去，看见一个客房的门虚掩着，李存勖轻轻推开了门。屋里的人听到门被推开了，便转头向门口，屋里的人围着床站着，有一个女人坐在床旁边失声痛哭，她的身材曼妙，宛如出自天下最巧的能工巧匠之手雕刻出来玉女石像，她身着一袭轻纱白衣，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垂在她的脸庞，遮住了她的面容。不过纵使她那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那美丽的面容，但是李存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妻子——刘思涵。
刘思涵哭的太过伤心，竟然没注意李存勖就站在她的身后，到底谁是能让刘思涵如此伤心？李存勖顺着刘思涵哭泣的方向看去，就发现一个人躺在床上，那人面色苍白如雪，是的她是一个女人，她的脸色苍白，这种苍白绝对不是活人有的白，而是死人才有的白，死一样的白，她的五官精致显然生前是一位美丽的姑娘，李存勖的拳头我进了，手指被他捏的苍白，这种白不是死一般的白，而是愤怒的白，他的指关节咔咔作响，这时一个人拱手走到李存勖面前谦逊的说道：“在下，”扶风“县县令张九江见过李三太保。”
这句话说出来，刘思涵猛地转过了身子，长身起来抱住了李存勖，她趴在李存勖的肩膀上痛哭了起来，原本李存勖在刚见到刘思涵的时候，他想发问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当她看到床上的尸体时，他便呆住了悲痛愤怒伤心占据了他的大脑和内心，他抓住刘思涵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肩膀移开，问道：“小悦，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被他一问，刘思涵哭的更加伤心了大声顿足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定要来找你，小悦就不会被天魑魅杀死了。”
床上的死人是司马悦，是那个喜欢笑、活泼可爱，又有些闹人的姑娘，是那个面对“大周天五方剑阵”仍然毫不畏惧和李存勖他们二人战斗在最后一刻的坚强的姑娘。
李存勖虽然是“星斗”的主公，但是对这个小姑娘却有些束手无策，有时他对这个小姑娘挺无奈的，但是以后他不会无奈了，因为他再也听不见她那些闹人的话，也见不到她那张美丽的笑容。
李存勖长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话眼泪就会落下来，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
“刘思涵听到李存勖被王彦章一拳打飞了，可是却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加上司马悦说王彦章力大无穷，徒手打死虎狼根本不在话下，刘思涵担心李存勖受伤，便要出来找李存勖，司马悦经不住她的再三请求，于是便答应了，在司马悦的帮助下刘思涵离开了王府，当他们来到长安时便找到百智慧，想百智慧打听李存勖是否来到过，百智慧本不想告诉她们的，因为他怕刘思涵去会带来麻烦，可是碍于这两个人的请求，加之刘思涵主母的身份，百智慧只得告诉二人李存勖已经走了。二人知道李存勖去了岐国，便起身去了岐国，路过”扶风“县，在一家茶馆喝茶休息，就在这时一个黑袍人坐在了刘思涵她们对面，刘思涵看了看他发现此人相貌阴贽，发须花白，胡子长而稀，他的那双眼睛闪着贼光满眼尽是情色的直勾勾的盯着刘思涵看，刘思涵被他看的不自在于是便低下了头，司马悦见此人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放肆，于是便破口大骂此人流氓无耻，谁知此人不但不怒反笑，眼睛更是放肆，嘴里还说着不荤不素的说着一些下流话，甚至对刘思涵动手动脚，还说要把刘思涵娶为夫人，刘思涵红着脸道自己已有丈夫，可是那人不听依旧动手动脚起来。”
“司马悦将筷子筒砸向他，突然不知怎么了，筷子筒便到了他的手里，司马悦见此人武功高强，便拔起宝剑向他刺去，还说让刘思涵赶快走，刘思涵本不想抛下司马悦的可是司马悦大喊冲她让她快走，刘思涵无奈便走开了，谁知那人怪笑到，想走？突然身子一闪便来到刘思涵面前，双手抱住了刘思涵，司马悦见状竟快要哭出声来，发疯的拿剑刺向那人，那人身子如同鬼魅，司马悦根本沾不住他的衣襟，就在这时那人身子一翻带着刘思涵从司马悦头顶翻了过去，左手在司马悦头顶一拍，司马悦便”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刘思涵此刻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都是李潇湘、李存信他们告诉她的，原来那茶馆距离李存勖住的客栈距离不过半里，当时李潇湘二人从客栈逃出来路过茶馆，就看见有一个黑袍老人怀里抱着一个美丽夫人，李潇湘、李存信二人自然是认识刘思涵的，他们见刘思涵这般处境，二话不说便拿着兵器向那个老人打去，谁知那老人武功实在太高，尤其是他那手轻功可谓是世所罕见。
他们二人联手，竟不能近他的身，突然那黑袍老人“咦”的一声，看着李潇湘好像似曾相识一般，这时只听到阵阵跑步声，黑袍老人，扭头看去，原来是官兵，为首的骑着马，这个骑马的正是张九江，黑袍老人见过张九江，知道他是岐国官府的人。
于是抛下刘思涵，走了，张九江见到李潇湘便向她请安问候，李潇湘等人带着刘思涵和司马悦回到了客栈，原本张九江想让他们去衙门里暂住的，可是李潇湘坚持住在客栈里，因为她害怕李存勖回来找不到他们而着急。
她向张九江询问那人是谁，张九江恨恨道：“小的，和他见过一面，此人卑劣残忍，为”鬼心门“余孽，他叫天魑魅。”
李潇湘忽然一拍桌子道：“怪不得，我说他的身法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九江故作疑惑道：”郡主见过此人？“
李潇湘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道：“与你无关”。
后来的李存勖大概已经猜到了，他放开了刘思涵，呆呆的望着司马悦的那张苍白的脸道：“我会让他血债血偿的。”
李存勖这句话，也正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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