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某大学就因为曾经担起了中国第一座女子学校的名声,在2013年高考硝烟散去之后,心怀不轨的各路男生听闻此风,生平第一次齐结在这座古城。不料在实地经过一番考察发现之后,发现所谓的女子学院不过是挂着一位大作家头衔的培训班,每届的美女质量是参差不齐,不由得铩羽而归,士气低落。
但江湖深浅由不得你,一入红尘难返身,少年白发亦青春。
四年时间给了你去安排,四年后,你究竟是作成上等人还是落魄成下等人,决定权在你。
传说中的8号公寓,位于校内“台湾岛”地带,位置偏远,如同许久未曾回归祖国怀抱的台湾省,故在坊间中得了这么一个雅号,连上厕所都有了“解放台湾”的爱国情怀口号。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这片沉睡的大陆,这栋原先平凡的大楼随即又被冠上了新的荣誉——太子楼。客官看到这或是一头雾水,切莫着急,听在下一一念来。
原来这里头住的都不是普通家庭的子女,连学校例行的卫生检查,领导们都很少来。而那些个平民楼自然频频受到领导青睐。挨批评和整风运动日复一日。另外,学校经过蒋氏祖孙两代的经营,经费从创业之初的捉襟见肘到现如今不再需要伸手问别人的意见,看他人的眼色,自己掏钱改善学校基础设施。
单单说公寓这一块,首先做的就是给8号公寓翻修,打造成标准四人间。比起那些六人间来,宽敞许多,档次也高了。不过这宿舍费翻了一番,只是这还不会在他们那刷出多大存在感。
古城一旦配上雾霾,跟如来佛祖把弼马温压在五指山下一般。难受的是猴子,不是山。一排排矗立在黄土高原上“火柴盒”一样的房子甘心就被“佛掌”搂入怀中,远看和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鬼楼极为相似。如果你第一次来这里,穿过这层层白色的恐怖,突地一张殷红的鬼脸直直地射进你的眼。不过无须担心,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但有些人崇拜这些鬼。尤其是艺术家。
在楼顶上玩起涂鸦,生生画上一幅半人半兽的红脸,底下注释是FUCK。
而另外听人说,这里面数四楼最为不详,若是在碰上三这个数字,就凑成了“死的死,散的散”的寓意。如果你不信,那我们从433这个数字讲起。
新的出发
2013年,王顺水高考顺利落榜。
他没有听进家人的苦口婆心,选择扎进书堆里去复读,开始新的征程。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勇士,在高考的战场上,他没有赢,吃了败仗。他可以叫自己战士,也只是那种败过一次就此了之的懦夫类型。但这一次,他下决定要去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他的地方,他要把这三年来的委屈和失意丢在背后那座山城,忘得一干二净。就连老家的人也最好不要出现。
当父亲的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妥协。
全家就他一个人念书,祖坟里头睡着的都是泥腿子,这一辈子就看他了。只是有一点,希望他留在省内,不要跑太远。王顺水不那么想,心里道:“不跑远一点,还像高中一样,学校早上给你一个电话,三个小时之内就让你把我带回家好好教育吗?没门。”父亲恳求地问:“你忘了我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咱们湖北水多,你留在省内,做什么事都会顺风顺水的。”王顺水反驳道:“爸,算命先生不是说我名字好,高考肯定是上北大的命吗?”这句话伤透了父亲的心,决定撒手,再也不管他高考填报志愿的事了。
王顺水偏偏不信名字里的邪,打开一张在校园书店买的中国地图。
当年他老哥经过精密计算,绕道黄冈,转道江西去和女朋友约会,就是从这张地图开始的。现在他有一种直觉,这里面将会有一场等待他完成的使命。
志愿填报截止的最后一天,他把目光落在西北五省当中。
听说陕西是中华五千年文化的根,首选就定在古城西安。
他翻出供填报志愿用的资料书,经过一通宵的反复对比,发现西安某学院网上口碑良好,价钱公道,保持多年来稳定趋势,性价比较高。当然,他也知道其中这“女子学院”四个字的魅力巨大,说不定今后的婚姻大事在那都能得到有效解决。不敢保证一定成功,至少那4:6的男女性别比例,也敢说能凑合谈场恋爱,过一把两性相吸的瘾。爱情这事不能光听书上说那有多刺激,光听不练假把式。
王顺水顺风顺水地坐上从广州开往乌鲁木齐的的Z230来到了西安,一下车就被学校的专属车拉到了这颗“古都明珠”级别的学院。
从挑选宿舍门牌号码的那一刻开始,从认识自己那三位舍友开始,噩梦就进入一级准备状态,只待爆炸。
“同学你好,是来报道的吗?可以先把你的报名表给我看看吗?好,请往这边走。到这边来先休息一下,等候专人给你先安排宿舍。”一位身穿紫色T恤衫的姑娘接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学子。王顺水傻眼了,头一回看到化妆的女生,心想:“这就是女生化妆的样子,怎么会是这模样?眼睛都成蓝的了,你以为你是孔雀么?难道所谓的美女不该是素颜妆吗?”
“同学,你怎么了?”
“没事。那个,对了,那个到哪里分配宿舍?”
“这边,请跟我来。”
“小姐,头回见到你这么礼貌的女生。”
女生回头微微一笑。
“你好,同学,来这里翻牌子,选一下你的宿舍。”
眼前是一位西装打扮的男子。
“不是这位小姐带我去宿舍报道吗?”
“呵呵,学弟,你该叫学姐,不是小姐。你在这边翻牌后,等会我们这边会有人带你去楼管阿姨那取钥匙,正式住进公寓。行李可以先放在那边,那儿有专人保管。”
“不用了。东西少。那个,翻牌子?都有哪些房子啊?”
“六人间和四人间可供你选。”
王顺水心里嘀咕着:“这大学四年里还是要学点东西的。火车上的十四个小时让我想明白了,那就要选人少的。只有安静的环境才有利于学习。好,那就四人间。”
“那我就翻四人间的牌子。”
仿佛等待爱神的降临,那一刻,如此神圣美好。
“哈哈,433,8号公寓。老板,是不是四人间?”
那男生苦笑道:“同学,我是学长,不是老板。那好吧,你拿上这张卡去8号公寓吧。”
“谢谢学长。”王顺水拖着行李,按着大多数人的流向,毫不费劲地找到8号公寓。
身后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你来了,水买了没有?小姐。”
“滚你的,这还真是一朵奇葩。”
“你管那么多干嘛。来这学校的,也是不容易的。”
“你只要站在这给别人翻牌当然轻松。搞得就像古代那伺候皇帝夜生活的太监一样。”
“瞧你这伶牙俐齿的,骂够了吧?”说完伸出一只手。
“你自己去拿。”
“今年够这小子喝一壶了。”说完这句,咕咚咕咚地灌水下去。
酝酿矛盾
433宿舍除了刚来那会整体保持清洁之外,之后再不能靠“宿舍是我家,环保靠大家”这句大空话了,需要一点先礼后兵的提醒。作为全票通过,被一致举荐为舍长的王顺水无奈地发难了。
“赵寻欢,你先醒醒。”
王顺水不管他有没有醒,都太阳晒屁股了,狗都出来找食了,偏偏这个贵州懒汉还躺在床上,死死攥住被子包着头呼呼大睡。
“干什么?不要打扰我睡觉啦。人家很困的。”
一早上起来玩英雄联盟的肖津刚一脸笑意地说:“水哥,你别去打扰人家好梦,别人昨晚和妹子聊得那么嗨。说不定在被子里面做了什么事,累着了。让他安心睡会吧。哎呀,我去,妈逼,这货抢老子人头,贼他妈。”
“赵寻欢,也没什么事,就是注意一下你的个人卫生问题。你看看地下,你吸一口烟吐一口痰,脏拖鞋一压,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大家一个宿舍,都互相理解点。再说,咳嗽成啥了,还不要命的吸,不怕得肺癌?”
“还有。”
正穿着高档睡衣在镜子里观察脸上小痘痘的孔北举不急不忙地说:“你他丫的能不能在上铺给自己弄个烟灰盒,把你的烟头装起来。妈的你个智障,烟灰都掉我床上了。晚上睡觉摸着头发,都有股焦味,差点吓死宝宝我了,还以为头发烧着了。改天要是把我烧死了,你给我磕头戴孝去,老子还没有孩子,也不嫌你岁数大。”
“知道了,知道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算了,我看你们两都别说了。让他这会多睡睡,又不急在这一时。”
肖津刚一针见血地封住了双方的嘴。
“咱们宿舍还是你厉害。”
“别别别,水哥。小弟担当不起。”
“话说,你今天不出去,就坐这打一天的游戏?”
“西安天气这熊样了,你去看看,那么大的雾霾,出去干屌?我不是那种喜欢逛的人,除了买些衣服吃个饭,就呆在宿舍。不像水哥你,最近每天急急忙忙的,搞得像个陀螺一样。这回是不是又要去找兼职啊?”
“没办法,家里那点钱不够用啊。大学不兼职,那还算是完整的大学吗?”
“你家里一个月给打你多少钱?”
“一千。”
“我家里也是给我一千,你看我就活得比你轻松多了。”
“不是每个人都那样,我就想趁机会好好锻炼自己。”
“那些都是些没用的。人家社会就是看你的学历。能进咱们这学校的,哪个不是家里背景深的,都不用着急这事。我有个同学他家是中石油的,你看他一天活得多自在,今天约这个,明天叫那个。”
“那你呢,家里也有关系?”
“这你不用担心,我早就想好了,毕业以后直接回我们那。继承我爸的人际关系和娃娃鱼。我想明白了,以后不管混得怎么样,都先要把我儿子送进名牌大学。这学校就他妈是坑钱的。”
“你就不想靠你专业找份工作?”
“这操蛋的专业别提了,当初报志愿全是我爸做的主。来了才知道,净他妈扯些有的没的。天天都是理论理论,学了也没用。”
“那孔北举,你呢?这两个月下来,我看你都比刚来的时候胖多了?”
“水哥,你就文盲了,不知道这位山西土豪的背景了吧。人家家里有钱。他妈还是电视台的领导,学什么都无所谓,毕业直接去他妈那找工作,懂不?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一天把自己累的。”
“刚哥,你老人家怎么这么了解我?可我他妈偏偏不去我妈那”,挤弄小痘痘的孔北举说:“真是熬夜催人老啊。”
“那你说你还能干啥?”
“呵呵,我也没想明白。我家里那三个姐姐都够我累的了。你是不知道,现在我那姐夫多有面子多威风,我一走,他直接住我屋了。” 孔北举转过身来想继续说。
“打住打住,我不想听你家的悲剧史,你还是给水哥普及普及吧。”
“唉,没意思。刷个牙,定份外卖,吃完出去剪个头发,回来洗个热水澡,再他妈开撸。真是爽死了,这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啊。刚哥,你上次订的什么,闻起来味道不错。我也要尝一尝。”
“爆炒小龙虾。话说你不是对海鲜过敏吗?还敢吃。”
“妈的不能馋死我吧?”
“你随便,身体都自个妈给的。老孔啊,你真是辜负你爹妈给的名字。”
“哇塞,原来刚哥对人家的名字这么有学问,能不能给人家讲讲?”
“没看到哥忙吗?滚一边去。”
“别这样啊,人家好久都没听刚哥教诲了,不然我可要拉闸了。”
“行行行,哥斗不过你。哥给你简单说说。你姓孔,对吧?那你可能是孔老二的后人。北举,是你爹妈想要你去进京考个举人回来。搁到现在,你全家都指望你考个名牌大学。”
“但是,但是,刚哥,咱来了西安,没有去北京。”
“行行行,赶紧刷牙去吧,哥我玩游戏。”
“不急,还没领饭呢?哈哈。”
回到镜子面前喃喃自语:“人各有命。”
痴男多情
一晃眼半个学期过去了,王顺水当上了班上的团支书,本来他只想专心学习,做个学习委员就够了,可班上总共才八个男生,这里头就他和现在的班长竞争班干部。导员又是女的,刚好缺几个男生来做得力的帮手。尤其在权利班子里头,男性角色有一种天生优异于女生的领导头脑。王顺水头回坐上了权力的椅子,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处,埋头兢兢业业尽自己的本分,可总是感觉这工作除了收发团员证外,并没有其他的好处。
可没想到,评选积极分子的时候,他居然顺利当选了。
后来的事他不会想到,四年大学生任期到了,他还是官居积极分子,不移不易。但他这时还没脱离高中那会的幼稚,一心一意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哪怕导员身边多了什么陌生人,有可能接替他的职位,他都浑然不知。另外,他发现这学校确实缺少一种学习气氛,不适合自己前途发展,想起了要考研,走出这所学校,到更好的学校去。不能和这些不思进取的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把仅剩下的斗志消耗殆尽。所以,他要抛开一切干扰因素,好好利用时间学习。
这晚,他帮忙整理完同学的档案袋,已经十点多,图书馆也马上关门,直接回了宿舍。不想到门口,居然是难得的安静。
“我的天,这群家伙回心转意了,游戏呢?”
忽然一声“我们可以好好谈吗”蹦进他的耳朵,接着就是哭鼻子抹鼻涕。他赶紧开门,只见肖津刚和孔北举石像般坐着,只有两双眼睛指挥鼠标迅速移动,似乎是统一规范了动作一样。
“赵寻欢怎么了?”王顺水小声问道。
“这人家的私事,不要问。”孔北举不容商量地答道。
“我去,什么时候说话讲分量了,平时就是你这嘴废话太多,得罪了多少人?差点忘了,你确实在这安慰人上面挺在行的。不知道等会你能不能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这句话没说,却是王顺水的第一反应。他犯不着和孔北举争论什么,尤其涉及感情的话题。俩人人生观不一样,白菜和包菜都是有很大区别的,暂且按下不表。
“人家失恋了,水哥。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三好学生。”说完肖津刚带着一脸狡黠的笑。
“赵寻欢谈恋爱了?”
“人家谈个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谈过。这年头连小学生都开始抓紧找对象了。”
“那你女朋友呢?”
“在海南三亚学院。”
“你俩隔这么远?”
“放心,我对这看得开。两个人谈恋爱,就是不想和寂寞作伴。一起聊天吃个饭,打发时间就是爱。别指望你自己没钱没工作,别人还死皮烂脸地跟你一辈子。除非你去精神病院领一个,彩礼她爸倒贴。”
“我也是最服你了,那你等会有时间好好给他疏导疏导。”
“大哥,你又想多了。”
还没说完,赵寻欢那又整出新动静,瞬时整个宿舍塞满了他的表白。
“没关系的,贵州离兰州很近的,以后你坐飞机到我家去嘛,距离不是问题。”
“反正我真的不想和你分手,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你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证明吗?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的。”
后面的话王顺水听着都觉得像在听段子,什么一生一世,鬼才信你的话。整天卫生都脏的,地上吐的痰他妈跟那精液一样凝固,都延伸到厕所门口了。进进出出,一步一个脚印,“麦田怪圈了”的雏形都替外星人造好了。这样的高等人才也好意思让别人姑娘家的把一生托付给他?先自个管好自己吧。
接下来,马上就是孔北举的现身说法了。
果然赵子韬那边电话挂了之后,顿时宿舍都安静了。
“赵寻欢!”
没吭声。
“赵寻欢!”
故意提高了音调。
“嗯。”
不耐烦的回答。
“那事情就过去了,不要想太多了。早点睡,明天醒来什么都没了。和我的情况比起来,你还是幸福多了。”
“我就知道这货马上转移到自己的身世上去了。拜托,你是安慰别人还是拿自己比惨,你这都是什么逻辑?是让别人从你的遭遇里感受自己有多幸福吗?你要是有那功夫,让他把烟给戒了吧,咱宿舍四个人就他有烟瘾,你还在他床铺下,比我好过?”
王顺水心里期待着一场语言幽默,根据亲身经历改编的闹剧。
“我他妈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被哪个女孩喜欢过。那时我在学校都是风云人物,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是那个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最多的,被别人打了还不敢还手的,全校成绩倒数第一,年年都被我垄断。这些我都忍了,最他妈可恨的是,回到家里,还要受我那三个姐姐的排挤。你还有女孩可以表白,我他妈连表白的对象都没有。”
他放下游戏,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前段时间参加一个社团,我站在那没事干,就因为帮了旁边社团的一个忙,一个微不足道的忙,他们之后直接在大会上不点名地说我咋咋地,几百号人看着我,都知道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我他妈就纳闷了,帮别人做点事还无缘无故整成这狗样。你说现在,人都怎么他妈活得那么自私?”
“你那是叫活该。谁让你没事当好人的。现在扶个老人过马路都有被讹诈的,你没看新闻啊?再说你跑到社团干屌,坟头大的地方,都敢说是主席台。”
“我一开始本来不想去,是我一同学硬要拉着一块去。当时她求着我去,现在见面都当做不认识。有次路上远远看到我,还他妈故意转过去跟别人说话,装作没看见。”
“你就是傻,傻子才去那地方。那地方就是让你跑腿的,能锻炼个锤子。还真以为会给你一官半职?我给你一个部长当不当?”
“什么部长?”
“内勤部长,每天准时倒垃圾扫厕所。”
接着一阵得意的笑。
孔北举不去理会,貌似他已经有足够的内心能量去抵挡冷言冷语的侵害。
“所以你说,赵寻欢,你他妈还哭得那么伤心。”
“赵寻欢,听见我说话没有?”
结果是赵寻欢早就钻被窝了,连冷水脚都不用洗了。
第二天早上,赵寻欢笑了。
“你好了?”
“什么好不好,你他妈说什么呢?”
“哦,没啥。”
“老孔问你能不能表达一下失恋之后的感受。”
正要挤牙膏的肖津刚准确插进来。他的耳朵能和雷达一较高下,及时收集各类信息并迅速作出恰当的分析和反馈。
王顺水刷着牙都想笑。一大早的就关心这个,从来没听过问上什么课的。
“哎呦,那都算个球,大学有的是时间。”
“昨晚还哭着要娶人家的,今天就要开始你的第二春了?”
“嘿嘿。要不然大学用来干嘛的?妈了个逼,老子的烟跑哪去了?”
出路难寻
大一的上学期,所有人忙着各种无用功的事。
谈恋爱换了一茬又一茬,笃信风流快活才不枉大学四年的赵寻欢;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我意淫的孔北举;早已经准备随时继承家业,潇洒人间的肖津刚。
时间在这些人眼里过得或蹒跚,或无所谓,或只是生物钟的转动。没心没肺地活着如果是这个滋味,确实很令人享受,但那也要留有后路可走才行。赵寻欢属独生子,爹妈挣的钱多半不可能带进棺材,还不是留给他?孔北举恐怕一辈子都活在父母羽翼之下,呼吸难受也不敢逃开。肖津刚放到社会上过不了几年便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偏偏王顺水是最没路可走的主,祖上最多的就是农民,到了爹妈这辈,还不是给人打工?
这自然当属王顺水活得最不快活。
他想的太多,一时难以消受。
他既想着考研,又想着以后干编剧,或许还可能是大学老师、填词人。反正他巴不得这些都能做。
可现实是,这些事都不可能立马实现。
比如说考研,每天要在固定的时间呆在图书馆;比如说干编剧,隔段时间得拿出一个作品。当初选的专业不对口,还要去听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专业课。所有的烦恼都来自这些美好的假设。他不能确定假设能否成真,单单害怕失败后会不会一无所有。
按照他专业的常规出路,当老师和作家不错。
但是,又是但是,老师工资低,常受欺负。想成作家又觉得生不逢时。哎,他的心真累。在这个宿舍里,没一个倾听他心事的人。这也不奇怪,大学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比如说,大家都会很现实。但他只求每晚回来能睡个安静的踏实觉,这个卑微的愿望从未实现。三个人同时都是电脑游戏发烧友。一旦自己提出反对,明摆着是三票反对。
王顺水只能吃哑巴亏,谁让自己栽倒在这里。
但他不甘心,他决定突击人性的弱点,打破这个包围圈,不该受的气绝不受。
他经过观察发现,肖津刚和自己一样也是受不了这二手烟的味道。只需要一个时机,拉他过来和自己组成同盟。至于老孔,他只是颗软柿子,居然在自个班上混得了个“孙子”的绰号,一味的当大好人。在借钱上爱下功夫,本想拉拢别人,没想借钱的主手机再也打不通了,所以他的作用忽略不计。
可是谁也不料到在游戏世界里和肖津刚称兄道弟的他,会有一天站起来争了一口气。就是这口“气”打乱了王顺水的计划。
原因只是他俩打游戏时候,肖津刚骂他废物了,他很不爽。
那可是大忌讳,到这边来就是安生过几年鸵鸟的日子,愣是被人揭了伤疤,谁受得了这个。俩人为这争的脖子都粗了一圈,但肖津刚毫不畏惧,摸准了孔北举的脉,他就是个迂腐甘心当王八的主,谁见了都能踩几脚。
“你他妈就是个窝囊废。”
肖津刚骂道,姿态高傲。
那晚,他俩吵了不超过三句。
孔北举无奈地说:“你牛,你厉害。”
宿舍里其他人沉默着做自己的事。
“对,我他妈就是窝囊废。”
就那晚上王顺水难得的睡了一个踏实觉,这可能就是计划实施成功的征兆。
敌人堡垒最脆弱的地方往往就是从内部瓦解。
那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黑黑的宇宙,黑黑的屋。
整个宿舍陷进死亡般的宁静,那些个电脑台灯书架,仿佛在黑暗中停滞一般。谁会知道黑夜背后是什么?或许那就是鬼神的天堂。他们游在每一个角落,甚至你的鼻孔,你的血液,恐怕你的细胞都逃不过他们的集聚。
每张床只能感觉到灵魂的重量,没人清楚世上到底有没有灵魂。
人睡着了,会不会灵魂跟着环游世界了?黑白无常是不是这时候最容易得手?谁也不知道。21世纪的无神论者更不会相信灵魂和地狱。
可王顺水却能够赤裸裸而又轻飘飘地从上铺着地。眯着睁不开的眼,一阵风把蓝布窗帘吹进刚要打哈欠的嘴,对面整栋楼都凝固了。晚上十二点以前的疯狂还是被黑夜吞没了。人是不是也会这样,在一个黑洞里沉睡,白天只是我们出现的短暂幻觉?
一具骷髅缓缓出现,站到了窗边。
窗外的风本可以一瞬间拆散他,只是他没有下定决心该不该跳下去。
“你在那干嘛?”
王顺水并不害怕,反而觉得亲近,人本来就是这样子。
骷髅转过硕大的脑袋。
“活得真鸡巴累。”
“活着不累,那就不是人了。”
王顺水干脆地回答。
“来世我就要做一根鸡巴,每天钻进女人那里,该是多舒服。”
“算了吧,那样活着更累。”
“总比这样活着强。”
停顿一会,又说:
“好冷。”
骷髅打起了颤。
“要不要喝点开水?”
“有可乐吗?对了,昨天买了一瓶还没喝完。”
“不玩了,我睡觉了。”
王顺水轻飘飘地回到被窝里,踢了一下被子。
隔天王顺水醒来,孔北举难得起了个早。
“什么风把你吹醒了,莫非是今天有课?”
“渴死我了。昨晚好像被风吹了,冷死我了。”
说完抓起抓起一瓶可乐咕咚地灌。
又添心病
第二年,赵寻欢搬出去了,在吸烟这个问题上,最终得到大家的一致抵制。
王顺水的脸色已经不再容许这位小少爷为所欲为了,不是一路的就绑不到一块去。
为这问题,孔北举竟曾经苦苦哀求地说:“咱们四个人能聚在一起,我一直相信是上天的安排,是缘分把我们四个人绑在一起的,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那如果四个人就像硫酸,木炭,硝酸钾混在一起,你以为那是个好东西吗?”
失去玩伴的孔北举主动找个时间和肖津刚和好了,还特意把王顺水调开去外面溜达几圈,主动当面承认上次的错。
从那以后,他们俩因为游戏聚多散少。甚至吃饭也走上同一个轨道:叫外卖。
如果要听到安静,那一定跟感情故事有关。
十一长假回来后。
“水哥,我分手了。”
王顺水一回宿舍就被肖津刚这样的主动问好怔住了。
“你分手了,不会吧,你女朋友在海南不是好好的吗?”
“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什么,刚哥,我亲爱的刚哥居然会失恋?”
孔北举插嘴说道。
“别那德行,傻逼。这点事对哥来说算个锤子。”
“话说,你俩没见闹过什么矛盾,怎么突然你来个分手?”
“事情是这,这次回家我给她打了电话,发现她电话里说话的感觉不对。这情况是个人都明白,我还赖着别人干什么?”
“那敢情好,此后有你陪我一起孤独到老了。”
孔北举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肖津刚丝毫不去理会。
“这次回家我爸跟我说了家里的情况,借钱的那帮亲戚都他妈一个一个说做生意亏了,把我爸当傻子一样给糊弄了。当初就看在是亲戚的面上才肯借,没想到最后给我家来了这么一手,操他妈的。”
“那你今年什么打算?”
“说不好啊,这年头,大学生多得都能把人挤死。先把专业学好了,回去给我舅的广告店打工。说不准,今年还会去当兵。”
“刚哥要当兵了?一进去不是司令就是将军。”
“闭上你的嘴,玩你的”,转过来说:“混几年下来,还能挣个十来万。”
“那你好好准备吧。”
“你呢?还在准备考研吗?”
“先找工作吧,考研可能不适合我。”
“你不一开始想当大学教授吗?”
“想跟做是两回事。大一那会是冲动,大二该学会点了。”
“你跟那紫阳的姑娘聊得怎么样?咱宿舍就剩你这棵独苗了。”
“早就分了,不合适。”
“没事,这事不着急。天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何况以水哥的的魅力,对不?”
“你们上次计算机考得怎么样,报名费是多少钱?”
“好像350吧,老孔,上次咱们报名多少钱?”
“哪个报名?”
“就那个二级计算机?”
“300。”
“那就是三百了。”
“你俩考得怎么样?”
“我差三分没过。”
“老孔呢?”
“他?他光报个名就没去上过课。”
“钱交了也没去?”
“人家是山西土财主,咱们是小老百姓。”
“我去了好吗?第一次上课,你不知道?”
“就他妈去过那一次。”
“那还不是去了?”
“行行行,你牛掰,刚哥给你点赞。”
“收下不谢。”
路在脚下
大学已不再那么新鲜。
大一的兴奋点一过,希望和憧憬就开始走下披路了。
打游戏的继续,搜经典老剧的乐在其中。若能一拍即合,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骂娘叫爹般痛快的英雄联盟。而王顺水喜欢上看日本动作片来打发寂寞的时间。
谁进了这宿舍都如同陷进沼泽,身不由己。
他也迷茫了。
接下来干什么去?
当初想干这干那,两年了,还觉得目标多得直晃眼,就是手里空空的。旅游去过的地方再多,还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像一叶小舟漂泊,该要找一处港湾停靠了。
年尾,宿舍通知要改修。
学校的解释是让学生住上标准的四人间,另外就是要把所有个人用品打包放到阳台。
“他妈的,住了这么久才知道不是标准的四人间,学校赶紧给老子退钱。”
一向爱讲大道理的孔北举自然不放过这个自由发表言论的机会,尤其宿舍是倡导言论自由之地。
“给,这是理事长电话。去去去,赶紧去,有种别在这逞能。叫破天也不顶个屁用”
“妈的,智障。先贴张面膜,最近我的小皮肤又出痘痘了。”
“就你那张脸?不能吃的都吃了,没毁容都不错了。”
“呵呵。"
王顺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手机里耶稣的圣像。他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自从下学期无缘无故进了西街那的基督教集聚点,听了牧师的“授课”后,他恍惚一夜明白什么是真理,什么是自己痛苦的根源,什么才是活着的本质。倘若这个世界上如果真有谁可以拯救他的话,那就是上帝了。对父母的爱,可能夹杂报恩的因素,而对于上帝的爱,就是自我奉献,不再沉沦。
即将到来的大三,他想好先把教师资格证考下来。
路很多,如果飘在空中,就是死路。
当老师可能不是最好的路,但却是通向其他路的起点。
这年的寒假他回了老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找地方打工。辗转找到当年自己的数学老师,现在已是副校长的黄老师,得到在家乡中心小学实习的机会。
这中间,今后的路怎么走,有人小步摸索,有人瞎混日子,有人已经站到了十字路口旋转。只有时间推着每个人的生命时针,走向不变的终点。
大三那会,王顺水搬出去了。靠着自己兼职的那点钱,咬牙硬是在外面租了房子。
他不愿再去浪费口舌,说服别人应该为了公共道德,十一点以后不要再玩游戏。公共道德的标准实在太高了,明明被人忽略不计,为什么还要去认真执行?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
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
既然背负不同命运,前途必然不可能交集。
后 记
后来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三个,转来我们宿舍的那人已经找到了工作。他只是过客,不是我们故事要说的人。我的教师资格考试顺利过关,就想先找一份教师的工作,以后的路从长打算。在这个社会,文凭和专业很大程度上了限制了文科生的出路。
荒唐的人还是继续荒唐的生活。
美女主播和游戏玩家直播让那个埋在沙子里的人,找到新的兴奋点。四年破罐子破摔,甚至喜欢直接向别人预言自己活不过30岁。这一年,他刚成年。这也不奇怪有些人活着其实与死去没有区别。另外一位,因为专业技能水平一般,眼睛近视,脚下的路又回到迷茫的起点。他,还是不急。各类相亲节目,《欢乐喜剧人》,笑一笑,天就晚了。
大学我们就这样走完了。
而拯救灵魂的“教育”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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