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凡人呓语(原创)
老表永富把侯振江领到他租住在龙江的房子里,不过已不是以前他租的那两间破旧脏乱的瓦舍了,现在老三老四刷涂料活接得多到干不完,又喊来庄上的阿军、勇子和虎叔跟着干。
干活的人多了,老三老四弟兄俩赚得钱也是盆满钵满,原先的旧瓦屋让给从家乡带来的几个工人住,老三老四哥俩又租了龙江的一处小区里的两室一厅,老三和媳妇小红住一间,老四和老婆蔡艳子住另一间。平时,哥俩两家都是一起吃喝开支,钱物都是不分的,还是一家子的。两兄弟在一起,从没红过脸。
小区是老小区,环境却不赖。进了大门,面前一座假山立在眼前,假山旁是不大的沙石砌筑的水池,池水深不过膝,十数条筷子长的游鱼,穿梭在并不清澈的水中。抬眼望去,槐树、桂树默然耸立。树木虽然稀疏,却长得粗壮,若是盛夏,能遮一大片荫凉呢。花花草草也是这儿植了一片,那儿种了一丛,给环境添了几分清新的绿意,和一点盎然的生机。进门后右拐,步行五十米,再左转,就到了老三老四租住的那栋楼房了。楼都不高,一律是五层,户户的窗外墙上伸展着收放自如的晾衣架,有的晾衣架空落落的没挂一件衣服,有的晾衣架上却挂满了花花绿绿大人小孩的服装、尿布与被褥,像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旗子。老四带着侯振江,从二单元楼梯往上爬,楼道挺干净的,一位中年妇女穿着工作服正细心地清洁着地面,老四热心地和保洁员打了声招呼,保洁员立起腰朝老四笑笑,说:带了朋友过来玩啊?老四回道:我老表,前天刚从成都出差回来,我领过来玩两天。保洁说:哦,我眼瞅着,你老表也不像是干粗活的,白领呢吧?侯振江接过话说:不敢当呢,都是在公司打工呗。
话说间,他们已走到了三楼,老四从裤带壁上解下门钥匙,插进锁孔往左轻轻一拧,红漆大门就打开了两人宽的距离,客厅里的摆设一下就跃入了侯振江的眼睑。一套半新的木沙发顺了客厅墙边放着,沙发前是一张紫色折叠餐桌,好几张塑料凳摞在一起。客厅没有电视柜,只有一张旧长条桌子,一台半旧彩电放在长条桌上。陈设虽很简单,客厅里摆放的东西却很有条理,地上也很洁净,阳台上晾着红红绿绿的衣服,大多是些女装,只有少量的几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夹杂其间,略显几分另类。厅里采光不太好,冬天不暖和,夏天却凉爽。进门换了棉拖鞋,侯振江憋不住去找卫生间小便,老四看侯振江两腿夹得紧,走路轻轻地,也看出来了,便头前领侯振江上厕所。上完厕所出来,侯振江由衷地说:老表,我如今真是羡慕你呢,看你以前四处流浪唱歌,刚到南京时东一枪西一炮的,还穿了那么厚的熊猫服在街头搞促销展示,现在生活得这么安稳,又有娇妻长伴,我都要羡慕嫉妒恨了!老四说:可不许这么说,你前途远着呢!我这出粗力挣的这俩钱,不值得让你高看呢,你这大学生,肯定会混得比我好嘞。老四又拉着侯振江把房间、厨房四处瞧瞧,便拿了水果上厨房洗干净,递一个到侯振江手里,他自己已先啃了起来。侯振江踱到一个房间门口,伸出手指指:这应该是你和蔡艳子的闺房喽?老四说:你真还猜对了,是我们的卧室,没来得及整理,里面有点乱。侯振江说:这还叫乱啊,够干净的啦,你别谦虚过头了,我可会当你是骄傲自满了哦。老四说:不敢,不敢,老表可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我岂敢在鲁班面前弄斧?侯振江说:得了吧,老表,你我什么关系,都客气个啥呀!参观完毕,老表永富拽侯振江在木沙发上坐下,调好电视,让侯振江先看着,他自顾自去了厨房,洗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取了一把锋利的小尖刀,边削苹果,边陪着侯振江说话。
电视里正播一部古装连续剧,飘逸的长发,连袂的裙裾,伴着叮当作响寒光逼人的宝剑击碰所发出的金石声。咬在嘴里的苹果甜甜的,略带点酸,老表永富和侯振江边吃边聊,屋里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侯振江是多久没这么畅快放松过了?他想,大约已不止大半年了吧。自从被集水公司外派到大西南,他是尽心竭力,没敢懈怠一天的。几天几夜挤在火车上,顿顿食方便面。闻车厢里污浊的空气,屁股坐的生疼,腰也快直不起来了。到了晚上,困得实在挨不住了,就钻到坐椅下,蜷缩在冰凉的车地板上躺一夜。这个年头,火车上的小偷是很贼的,简直是防不胜防,停站上下客的时候,小偷会混进车厢,找那些正熟睡的旅客下手,小偷的手法很快,只几秒钟,就用极锋利的刀片,割破口袋,把钱夹子盗走匆匆下车了。侯振江是亲眼在列车上目睹过多少次了,但他又怎敢阻止?这些人都是群体作案,又都是身揣凶器的!每到了一处地方,侯振江又得买了当地的地图,在小旅社圈画好第二天拜访的单位,坐几路公交车,到哪站下,都要问人,有时还会走冤枉路,脚底是磨的起了水泡,结了厚茧的。客户关系还要一点点建立,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两眼一摸黑容易吗?三餐吃得是快餐盒饭,晚上睡得是嘈杂便宜的小旅馆。不敢生病,出门在外没人陪上医院,更别奢望会有人照顾了。业务上要精进,管理上又要费心。被同事算计了,却还蒙在鼓里。累啊!身和心都有。还是回来的好,和儿时伙伴随意叙叙旧,身心都舒畅得很呢!侯振江和老表永富聊着,开着的电视也不知放了些什么,不觉间,已到傍晚时分。
几双脚踢踏着由下及上,脚步声杂和着盱眙河西地方的口音,侯振江猜到,肯定是阿军、勇子与虎叔,干完活下班回来了。果不其然,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老表永富起身打开了门,三人正欲迈脚进屋,老表永富却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慢着,你们能猜到屋里还有谁?虎叔笑骂道:乖乖,还能有谁?你媳妇蔡艳子呗,她今天下班早?侯振江早已按奈不住了,噌噌几步窜到老表永富身后,头一伸,说了句:是我,让你们没想到吧!虎叔一见是侯振江,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嘴大张着,露出一口长期吸烟而暗黄的牙齿。虎叔原本就有点结巴的,现在因有点小激动更是连不成句了:是,是江子(侯振江的小名)啊,我真,真是没想到是你呢,你几,几时回来的啊?侯振江忙接道:刚回来不久,想你们了,就过来看你们了呗。站在虎叔后面的阿军、勇子也纷纷与侯振江亲热地打招呼:大哥,你可是稀客呢!听说你在外混得好,是提前回来过年了吧。侯振江笑笑,连说:一般般,你我弟兄不必见外的,快进屋吧!虎叔他们便一窝蜂拥了进来,这个捏下侯振江的手,那个又拍下他的胳膊。侯振江想,今晚酒该有一顿好喝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