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文/何国华

      陆大、陆二是山里人，两兄弟为了讨生活，跟着回乡探亲的大东家进了城。东家住在县城挂剑巷，陆大在东家家里帮厨，陆二在挂剑巷帮东家卖老鼠药和香蜡纸炮。

      挂剑巷是县城的重要商业街，南来北往的人群如流。陆大、陆二刚来时，这条长长的街巷名叫仙音巷，由鲍超担任守城主将，后发生兵乱，有清军残杀居民，鲍超见情遂挂剑于巷口，威慑官兵暴行，居民改称挂剑巷。

      几十年过去了，陆大、陆二在这里娶妻生儿女，也由当初的楞头小伙变成了小老头，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

      一天，天空中轰轰隆隆地有几架飞机一直在盘旋，挂剑巷的居民惊恐地望着天空。“呯”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飞机在不远处的桂山书院下了一颗大蛋，炸得桂山书院墙倒屋翻。大家知道日本人真的打来了，有钱的东家们开始收拾金银细软，纷纷躲进了山区。

      陆大、陆二没有走，他们留下来帮东家看摊和看管房屋。一下子，街巷里半天不见一个人影走动，挂剑巷前所未有的冷清了下来。

      两人闲坐在摊前，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打发焦虑的时间。陆大说：日本人长什么样呢？陆二说：听说书的先生讲日本人是倭寇，倭就是矮子的意思，日本人肯定是矮子啰。陆大说：会不会像我们山里陆家的陆矮子，人长得矮，出门总穿一身的童装。陆二接着说：对，对，就是他，讨不到老婆，一双馋眼总喜欢在人家小媳妇身上扫来扫去。

      外面传来“啾啾”的密集枪声，自卫队的土枪土铳招架不住，撤出了县城。日本兵包围了挂剑巷。陆大、陆二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一个戴眼镜的翻译走过来说：哈哈，这里有二个没有跑的。用手枪对着陆大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陆大说：我们是东家的伙计，我在这里帮厨，陆二负责出摊呢。这个戴眼镜的人又盘问了一些情况，带着一群背长枪的人住进了东家的大院。

      日本人有二伙，是有明确分工，一伙管守城，住在炮楼上，住在东家大院里的这一伙管扫荡。

      陆大变成了扫荡队的厨师。扫荡队经常出城扫荡，回来时枪上总挂着一些鸡鸭，吃不完，就叫陆二送给炮楼上的守城队。

      有一天，扫荡队要出城，翻译过来说：陆大，我们要出去三天，这三天不用准备饭菜。陆大也一直掂记着躲在老家的女儿和老婆，女儿今年十八岁，出落得婷婷玉立，如果日本人不来，也许嫁了男人，也许抱上了外孙子呢。翻译通知三天不用准备饭菜，正好趁这个机会进山看看她们娘女。

      陆大一进陆家村，就发现村子到处是断垣残壁，村民躲得不见了踪影。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扫荡队扫荡到陆家村来了，只恨自己的二条腿跑不过摩托车，如果早来了，兴许可以在日本人面前求求情，免除陆家村的灾难。他边走边想，突然，发现村东口有一个姑娘倒在血泊之中，他俯下身去看，不由得大叫一声：哎呀，女儿啊！这是为什么呀！不远处，还有一具脑浆迸裂的尸体，这具尸体是陆矮子。陆大看见如此惨状，一下子，昏了过去。

      入夜，村民悄悄返回村子，救醒了陆大。村民告诉他说：扫荡队来时，大家都往村外树林子里跑，你女儿慢了一步，被日本人抓住，几个日本人就叽哩哇啦地叫着花姑娘，要扯脱你女儿的衣服，你女儿坚决不从，被日本人用刺刀活活地刺死了。躲在一旁的陆矮子见了，勇敢地跑上前去制止，口中大喊：不许欺负我们中国女人。也被日本人用枪托活活地砸死了。

      陆大强压怒火，不动声色地回到了挂剑巷。陆二过来打听老家的情况，陆大却问说：你的老鼠药会药死人么？陆二只好如实回答说：我的老鼠药无色无味，山上的野猪吃了都会死！

      扫荡队回来了，枪杆上挂满了抢来的鸡和鸭。陆大从日本人手里卖力地接过这些东西，就进了厨房，一会儿，厨房内就飘出了美味佳肴的香味。日本人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中国菜，哈哈大笑了起来。翻译官伸出大拇指连声说：陆师傅的厨艺大大的长进了！长进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太阳出得老高，挂剑巷大东家的院门还一直紧闭着。老居民和老顾客还发现风雨无阻的陆二也没有照常出摊，陆大和陆二踪影全无。

      抗战胜利后，为了纪念陆大、陆二的抗战之举，挂剑巷的南巷改叫陆家巷，北巷还叫挂剑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