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姑娘

窗边的姑娘

  今年夏天，我坐在回家的大巴上，清晨的阳光透过道旁树散落在棕色的皮座上，车里放着赵雷的少年锦时，忧郁的调子一遍遍在空气中回荡，我把脸贴在窗上，远处的山峰不断向我涌来，白鹭从田野中扑腾而起，孤独的稻草人唱着伤心的情歌，我想如果我能坐在云端，你是否能望见我，望见我脸上寂寞的深色。

  我始终记得我送她离开这座小镇的时候，天空中下着细细的雨，我们一并行走在泥泞的田埂上，雨滴落下来，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水纹，水中羞涩的小鱼，扭动着快活的身躯，漫游在稻杆之间，拥有着我不曾拥有的快乐。我知道她不属于这里，我从未想过她会留下来，但到达车站时我还是忍不住问她是否还会回来，她没说话，我从她眼中望见伤心的颜色，像枯朽木头褐色的断面。我举着伞站在路边，一直望着她的车翻过高高的山坡，消失在白色的雨雾中。

  她来的时候，是在去年的这个雨季，我从她窗口下经过时，她正站在窗前摆弄着爬山虎青色的藤，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她半趴在窗台上，雨水打湿了她金色的头发，我抬起伞笑着对她说道“爬山虎要是知道它会让一个漂亮的女孩着凉，我想它一定不会再爬上你的窗台，”她抬起头来望着我，我指着头暗示她头发全是雨水，她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对我说声“谢谢”后便回到屋里去了。我一直惦记着这位陌生的姑娘，她美丽忧郁的黑色眼睛里仿佛藏着吸引人的魔力。有一天天气晴朗，我在河边散步，看见她坐在前面的桥上用青藤折头箍，阳光洒在她洁白的脸上，我走上去向她打招呼，她认出了我来，眯着眼睛对我笑道“爬山虎差点爬满了我的阳台，”我哈哈大笑了几声，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我问她是不是住在这里，我从未见过她。她说她外婆住在这里，童年时代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夏夜，她说那段时光非常令人怀念，趁着假日就回来这里看看。我对她说，现在夏季还没到，不过这个季节山上的映山红正开的满山都是，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她四处走走。她没犹豫就答应了。

  在我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里，一直都夹着一朵红色的杜鹃，那鲜艳的红色浸过了薄薄的纸张，浸进了我的日记。

  她的抽屉里一直放着一沓厚厚的信，如今很少会有人写信，我挺好奇的，但从没问过。我会经常聊我喜欢的几个作家，说自己在语文课本第一次上读安东列夫卡苹果时，心都醉了，她每次都会淡然一笑。有一天她突然问我是不是读过挪威的森林，我说读过，然后她又接着问我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直子，我开玩笑说道”有多少村上就会有两倍个村上数量的直子,”她问我为什么，我回答道“因为有一个村上，就会有一个直子活在书里，一个活在现实里,”我说完，她却沉默了，我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望着她忧郁的眼睛，却只看见一条往高山行驶的年轻的河流。

  我回到小镇上，在参加完她的葬礼后，我跑到第一次见她时的窗下，爬山虎爬满了窗台，爬上了紧闭着的窗户。她躺在轨道上，跟着火车一起去了，留下一沓信放在房间的抽屉里，留下一个稻草人伫立在田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