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门口

“如果他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ICU的门口，坐满了人，一个女人在断断续续地哭泣，不时有人去劝慰她。

他们有十多人的家属团轮番守候在ICU门口，已经第三天了。

强大的家属团也很招人眼，下午清洁阿姨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惹到他们，只听到一阵吵吵嚷嚷，意思就是清洁阿姨不该针对他们，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地面肯定不干净，需要清洁，而且清洁工本就是清洁的，没必要这么啰啰嗦嗦。

他们人多，也难免有人会讨论他家病人的情况，我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我进去ICU探视班哥的时候，顺便也瞄了一眼他家病人，看上去他五官不错，身材魁梧，正安静地躺在十一床，还没有醒过来。

这时ICU的黄色大门自动打开，两个穿绿色制服的人推着病床出来，制服的袖子上绣着大大的“输送”二字，一个人推边大声喊叫：“王东明的家属，王东明的家属在哪？”

很快有人上前，认领病人后，就跟输送工一起推着病床走了。

这时ICU门口有瞬间的安静。

ICU是Intensive Care Unit的缩写，意为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C市中心医院的ICU在四层，进去里面的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门口大部分都是从里面出来，然后转普通病房。很少有人从门口进入，病人一般在手术后直接由手术室的无菌电梯直接转到ICU。

门口只有十二个固定的椅子，十一床的家属就坐了一半多，当然还有很多人都是在周边走动，也有人就靠墙坐下来的。坐椅子的人一走开就有人补上，比火车站候车室的位置还紧俏。我们呆了三天的算是有经验了，都会找人轮流占位，新到的人还不懂这套路，基本上都是站着的。

这时十一床有个很高大的家属发话了，他穿一身黑色西装，夹着一个黑皮包，浓重的广东口音，声音很大：“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分工合作，这里留部分人和阿姨一起跟进就可以了，反正也不能进去探视华仔，要有一部分人去NR医院，那里才是重点……”

这时我才仔细看了一眼那个“阿姨”，她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着装迷惑了我，一度以为她是病人十一床的妻子。

后来才知道病人是她的儿子，今年才26岁，一米八五以上，体重大过身高，很胖。进来三天还没有醒过来，目前是凶多吉少。他在邻市的NR医院吊水，不到五分钟就突然休克，然后转院过来中心医院，家属一致认为是医疗事故，这边中心医院诊断结果是糖尿病。

坐我隔壁的家属是一位头发发白的老者，衣服整洁，黄色反毛皮的鞋子很新，很耀眼。他不说话，有时闭目养神，有时目光长时间聚焦在黄色大门口。

这时刚刚送出去的王东明病人又送进来了，原来是去一楼做了CT，进去后门就自动关了。这时才看到家属是一个清瘦的男人，蓝色发白的牛仔外套，他在门口来回晃了一会就走了，神色凝重，脸上没有表情。

看着不时有人被紫色衣服的医生叫进去看病人，也不时有人给病人送个人用品进去，但都是进门五米范围内，到病房还有一条长长的路。疫情期间，探视病人要求很严格，核酸检测报告三天有效，我都做了两次了，还要填几份资料。

很奇怪，我今天下午出奇地安静，不再焦躁，竟然能静静地记录，静静地等班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