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入尘烟》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01
她叫曹贵英,天生残疾,但不严重。
因父母早亡,她和哥嫂住在一起,哥嫂把她安顿在屋后的窝棚,刮风下雨,环境恶劣,只得片瓦遮头。
她时常望着窝棚外的杂草出神,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杂草,风可以吹,雨可以淋,牲畜可以啃,哪里也不能去。
有一年一个老流浪汉从门口经过,嘴里嘟嘟嚷嚷,说着许多旁人听不懂的话,她可怜他,给了他一个窝窝头,被哥嫂发现,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像打牲口一样,她从此留下阴影,身体落下残疾,腿跛、背驼、手抖、尿失禁,还失去了生育能力。
她更加遭嫌弃,村里人嫌弃她脏,每每看到她,总是远远地躲开。这时候,她真希望自己也是个傻子,这样至少,心不会疼。
哥嫂认为她是个累赘,一直想摆脱她,所以家中媒人不断,但因她不能生育,失去了作为女人的唯一价值,愿意要她的男人很难找。
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叫马有铁的老单身汉。
02
他叫马有铁,四五十岁的老单身汉。
父母生了兄弟四人,如今父母、大哥、二哥都死了,他和三哥生活在一起,寄人篱下,住在破旧的泥屋里。
他养了一只驴子,他觉得自己就像这驴子,哥嫂把他当免费劳动力,像使唤驴子一样使唤他半辈子。
他当然知道哥嫂的“别有用心”,但他木讷,不懂争吵,时常宽慰自己:毕竟是家人,吃亏便吃亏吧。
他唯一受不了的是,哥哥时常打他的驴子,对此,他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地对驴子好。
他感到很孤独,虽然有血缘至亲的哥哥。
这天,哥嫂给他说了个媳妇相看,一个残疾的不能生育的叫做曹贵英的女人,
他听到媒人和嫂子谈论她的身世,和他一样苦命,他怜惜她,虽然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但他是愿意娶她的。
03
曹马两家简单地吃了餐饭,婚事便算定下。他们离开了各自的家,住进了借住的破屋里。
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所以他去哪里都带着她,对她好,陪她看喜欢的电视,即使被人嘲笑。
他们不麻烦任何人,默默地生活着。但别人不放过他们。
同村的有钱人张永福生病住院,需要熊猫血,全村只有他的血是熊猫血,他们不想去,但全村人都来逼他们,因为张永福欠着全村人的地租、工钱,欠着村里的水费。
他去献了血,救了全村人,但这又如何,村里人依然嫌弃他们,并没有人给他们提供帮助,一切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他们赊了小麦种子种下,借了别人鸡蛋孵小鸡,他们一起干农活,一起吃饭,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他在她的手上种上麦花,他说这样就不会把她弄丢。
因为拆除破房有一万五的补贴,他们被人赶出借住的破房子,于是他们决定盖一栋自己的房子。
一切从零开始,拉泥、和泥、做土坯、搭建、盖屋顶,一步一步,他们逐渐把房子盖了起来。
房子盖起来的时候,麦子成熟了,土豆丰收了,鸡开始下蛋了,猪圈里有了猪,一切都朝着幸福的方向前进。
04
但意外猝不及防,她突然死了,淹死在了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地里苞谷成熟了,他去地里收苞谷,她因为发烧,没有同去,她只是心疼他,不想他饿着肚子干活,谁知送饭的路上,竟发晕一头跌进了水沟里。
她拼命挣扎,她还不想死,人生好不容易刚砸吧出些甜味,有了一个爱自己的人,住进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吃不完的粮食和鸡蛋,他还说要给她买大电视带她去市里玩呢。
可她没有力气了,她逐渐下沉,水淹没了她的脸,她的意识逐渐模糊,黑暗中她看到了他的背影,她突然松了一口气,虽然满是遗憾,但这辈子,在这个世上,她还是被人好好地爱过,想到这,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想到他还饿着肚子,那只拿着馍馍和鸡蛋的手愈发用力了,她带着最后一个愿望离开:希望他能吃上这颗鸡蛋。
收苞谷回来的路上,他被告知噩耗:贵英跌进了沟里。
他撇下驴子和苞谷狂奔,可是还是迟了,他看到飘在水上的她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拽着白色塑料袋,塑料袋里有两个馍馍、一个鸡蛋。
他抱起她,她已经没有了气息。他突然感到满腔的悲愤,那么多人在场,竟没有一个人去救他的贵英!他自胸腔发出怒吼,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他在她的遗体上再一次种上麦花,他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他忍不住呜咽起来。
他决定去找她。
他把麦子和苞谷卖了,把赊欠的小麦种子、农药、化肥钱付清了,把借的鸡蛋还了,把驴子放生了,他想不带亏欠地离开。
他闷头喝下一整瓶农药,喝下农药之后,他把鸡蛋吃了,他想着等他们在那边相见的时候,她肯定会问他吃没吃鸡蛋,他想告诉她:他吃了。
然后他躺在床上,等待死亡让他们再次相聚。
05
《隐入尘烟》不过讲了一个苦难的男人和一个苦难的女人,相遇相识相知相伴相爱,虽未同生却共死的故事。
没有遇到彼此之前,他们都身处黑暗。孤独、冷漠包围着他们,生活对于他们只有苦痛。
在一起之后,他们为彼此世界点亮了一束光,这光虽然很小,却足够温暖彼此千疮百孔的心。
他们相互拥抱、相互依靠、相互取暖,一个人的孤独变成了两个人的依偎,活着便有了意义和尊严。
他们拥有不多,但有了彼此,便有了幸福。
一个身处黑暗的人,在没见过光之前,他能麻木地活下去。
可是见过光之后,他还怎么可能重新回到黑暗中活着!
既然无法同生,那我们便共死吧。
生命有长短也有厚度,我们的生命不长,但是遇到你,我这辈子便已觉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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