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

不懂

文：赵时了

    这几日的天总是热的要命，太阳每天都在拼了命的发光，让人喜欢不起来。

    放学的时候经过李叔家的小卖店，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咬咬牙买了一只冰棍。

    “叔，这些天咋不见我依依姐来店里？为啥我姨说她不在家？”咬了一大口冰棍，凉气瞬间弥漫了口腔，我满足的叹了口气。

    李叔停下了收拾柜子的手，半天没回我话，我再追问，他却拍拍我的头：“涵涵乖，说了你也不懂。最近你依依姐忙，别打扰她。”

    哼，我悄悄翻了个白眼。大人们老是这样子，说什么都神秘兮兮的。不说就不说，反正过两天周末，我肯定能见着依依姐。

    周末，我在公园里溜达了好几趟，连依依姐的手指头都没见着。

    二胖每天放学都会领着巷子里其他的男孩子“打仗”，我揪着他问了问，才知道依依姐这一星期都没有出现。

    “涵涵，你要不要跟我们打仗？”二胖挥着他的木头剑，胳膊上的肉跟着抖了一抖。

    “不玩，没意思。”我都上三年级了，早就不爱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

    话说回来，依依姐到底去哪了？她是不是把我给忘啦？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还是黑乎乎的。我是被隔壁乒乒乓乓的声响吵醒的，这声音已经连着扰了我两晚的好梦。

    我起身跑到妈妈房间，发现她也没睡，正盯着屋顶的天花板发呆。

    “妈妈，你也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吗？”我摇摇她的胳膊。

    妈妈回过神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爬上床，心里悄悄有些高兴――今天妈妈没有把我赶回屋子里。我沉浸在这种小窃喜里，一回头看见妈妈起身把风扇打开，关上了半开的窗户。

    我这才想起自己要来干嘛。

    “妈妈，依依姐家在干嘛呀？是不是依依姐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了，说了你也不懂。最近别再去隔壁敲门了。睡吧。”

    “没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不懂呢？”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就这么被强行按了回去，真不爽。

    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依依姐了。起初我还每天放学在她家门前等，周末在公园等。后来妈妈一放学就把我关在屋里写作业，还骂我不听话。我也就没有胆子也没有时间去找她了。

    唉，依依姐大概已经忘记我俩的约定了。

    “涵涵，去李叔家帮妈妈买瓶酱油！”妈妈在厨房叫我。

    拿着钱出门的时候路过依依姐家，我不死心的偷偷往里看了看――还是啥也没瞅见。

    买完酱油回来，我正无聊地踢着一颗小石子，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巷口的榕树下。

    “依依姐姐！！”我拎起酱油冲了过去。

    我的依依姐姐还是穿着她最爱的白裙子，扎着马尾辫，还是那么好看。

    “姐，这些天你去哪了？我天天都在找你。咱俩不是说好要教我画画吗？”

    依依姐坐在我身边，眼睛定定地望着远处，她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涵涵乖，”她低头拍拍我的头，“依依姐要去远方了。以后……不画了。”

    “远方是哪儿？很远吗？为什么不画了？你不回来了吗？”我有些心急地抓着依依姐的手。

    “恩。很远。”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涵涵乖，不问了好吗？你太小了，还不懂。”

    于是我便不再问了。安静的坐在她旁边。

    下午的阳光很温柔，包裹着我们。我侧眼偷看她阳光下的指尖。

    一尘不染。

    我想起她曾经举着色彩斑斓的手跟我说：“画家的手都是这样绚烂的。”

    我好像有点懂，但确实又不懂了。

    后来，我很久没有见过依依姐。

    直到某天，巷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人们簇拥在一起，热闹欢乐。

    我拉着4岁的小表弟跑出去，看见美丽的新娘子在大家的叫好中走出来。那是我最喜欢的依依姐。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她，我以为她去了远方。

    邻居阿姨们聚在一起，手里拿着喜糖。

    她们说依依姐找了个好人家。

    她们说依依姐要嫁到临县，一个一点也不远的地方。

    我拉着表弟站在一地红色碎屑上目送依依姐远去。

    “哥哥，新娘子好漂亮啊！”

    “那当然，那可是我的依依姐！”

    “哥哥，为什么要放鞭炮呀？”

    “因为大家高兴啊！”

    “那为什么新娘子哭了呢？”

    我歪着头想了想，拍拍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你太小，还不懂。”

    角落里，堆满破碎纸画的垃圾桶在刺鼻的烟雾里终是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