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岁末,细细算来,离开那座城市已有十余年的光景了,然而离它愈远,回忆,却愈加清晰。
那一年,因为求学,我来到丹东,开始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生活。刚刚踏进大学校园,新鲜感不由自主的萌生于心,每一样事物对于我来讲都是新的:新的同学,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方式,让我恍然间觉得,就连自己好像都是新的。然而失落感也伴随着新鲜感同时存在,因为,虽然走进了大学,却并不觉得它是梦寐以求的、朝思暮想的、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落差感的存在,也成为日后同学之间谈论不断的话题。
那一年,我们经历了每一个新生都没办法逃脱的,大学里的第一堂必修课——军训。还记得我所在方阵的教官,是一个皮肤黝黑,有时略显害羞的四川人。对于我们这个没有一个男同学的队伍,他总是没有办法对我们下狠心,而我们,却总是乐此不疲地调侃他。而每当他被部队的领导批评时,我们在愤愤不平之余,多多少少都心存愧疚。军训中,有些人晕倒了,也有些人中途逃跑了,而更多的同学,都能够将整个军训的过程坚持下来。军训过后,每个人的皮肤都晒成了小麦色,而我在失望之余,却因为体重的下降而窃喜。
那一年,七号学生公寓的寝室生活,我们闹过,笑过,也哭过。起初,因为男女混寝,让我们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守卫室大爷的宽容、贴心,宿管老汪的不正经,小卖部阿姨煮的那略带妈妈味道的面,总是那么让人难忘。
那一年,书法课,一个让我喜忧参半的科目。任课的史老师,既让我尊敬,又让我畏惧。他是一个不会轻易表扬学生、高标准严要求的老师。那个时候,练习书法在班级中也尤为盛行。第一学期,在他的课堂上,我并没有得到丝毫的表扬,而听到最多的,则是他指出我字迹的缺点和提出改正的建议。第二学期,史老师才开始对我的字有了好评。书法课结束了很久之后,我才渐渐地领悟到,跟史老师学到的不仅仅是写字方面的技巧,更多的则是他在潜移默化中传达给我们的做人准则。
那一年,小史还在给我们上文学概论。她博学多才、风趣幽默,我们大家都爱她。她的课,很累,但很开心。很累,是因为常常会被她一些刁钻的问题难倒,课后还需要查找相关材料;很开心,是因为在课堂上,她总是会抛给我们很多新鲜的东西。她的脑子里好像总是有想不完的例子和故事,书本中的知识,总是能在她的例子和故事之后得到近乎完美的诠释。在她的课上,我们也会听到很多关于她自己的故事。大三下学期,美学的最后一节课接近尾声的时候,小史和我们讲了一些题外话,说自从她毕业之后,当老师的五年里,她教了很多杂七杂八的课,而第一次教本专业的文学概论,带的第一个班就是我们班,我们班的同学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的,她的第一批学生。讲着讲着,小史停顿了片刻,眼睛里的泪,看在我们每个人的眼里,对她的爱,却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跟着小史,我们能够学到的已经不仅仅是局限于书本中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而更多的,则是在人生观、价值观上的塑造。
那一年,杨老大病了,由他担任的先秦文化也被迫停课了。而当我们在心疼他的同时,也总是会回忆起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的古代文学课。他的讲课风格,他的说话方式,他的那些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总是能深深的吸引我们。每每浏览他的博客,心中都是温暖的。他对妻子的关爱,对孩子的疼惜,都会自然而然的流露于字里行间。然而,命运总是愿意捉弄世人,先是带走了他的爱妻,而后又让他病魔缠身。每当他拖着久病的身体还要坚持给我们上课时,每个人都会心生酸楚。因而他的课,从来都是座无虚席。也许,我们这些爱他,尊敬他的学生,是上天赐给他最大的一笔财富。真的很想说,做他的学生,很幸福!而我也会很骄傲的说,我是杨老大的学生!
那一年,期末考试的科目很多,内容也很多。图书馆、自习室、教室,甚至是操场,教学楼前的台阶上,都会留下我们努力复习的身影。因为考试,就连夜晚的寝室,也变得灯火通明。当代文学应该是最让我难忘的科目了。任课的杨老师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人,在任课之初,她就特别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们,期末不会给我们复习题,考试的内容就是她讲课的内容。想要取得她这门课的好成绩,难,也不难。只要上课认真听讲,好成绩自然就有了。最初,在她的课上,会觉得很累,课堂内容很多,尤其是要记大量的笔记。但是我们却很期盼她的课,期盼着能从她的授课内容中得到更多的启发。她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需要在课后阅读大量的作品,因为她曾经说过,只有在了解内容的情况下进行的讨论,才有可能达成共鸣。她总是保持批判的态度,也许正是因为她读过太多的书,了解很多的前因后果,才会有评判的资格,有更多的话语权。“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是她经常在课堂上说的一句话,也成为她对我们严格要求的准则。期末考试时期的复习,基本上没有人抱怨过,喊过累,因为考试的内容,在课堂上已经吸收了大部分。在杨老师不教我们的很长一段时日之后,翻开当代文学的笔记,当时上课时的情景会自动的闪现在眼前,甚至是杨老师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也许,只有改造学生的思想,才是最受用终生的。
那一年,我们大三,开了教法课。老师则是让我们对她态度转变很大的谢妈妈。刻板、教条、盛气凌人是我们对谢妈妈最初的认识。比如说,当我们站到讲台上讲课的时候,她总会给我们提出很多她认为重要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往往都会让我们联想到八九十年代的教学风格。起初,因为不理解,我们选择反驳,选择争辩,而当我们意识到,我们的想法和谢妈妈的想法没有办法相融合的时候,我们开始选择妥协。如果说,小史是姐姐,而谢妈妈就是妈妈,因为她的一些思想和行为,会很轻易地让大家把她跟妈妈联系在一起,而对于妈妈,我们所要表现出来的,更多的应该是爱。从此,我们对于谢妈妈,则从不理解转化为尊敬。
那一年,我们在校园里,在鸭绿江边,照了很多照片。在校园里,很多学弟学妹都会用一种很羡慕的眼光看我们,就像我们曾经看大四的学生照毕业相一样。在鸭绿江边,我们笑着,闹着,大声的喊着茄子。我们想用照片记录的不仅仅是学校、江边的风景,更多的则是,我们留在那里时,美丽的、不舍得忘记的故事,有的关于人,有的关于事……
那一年,我们忙碌着毕业论文,忙碌着毕业答辩。还记得那个时候,没少挨指导老师的批评,当时并不知道要怎么写,才会让老师满意,也让自己满意。如果说毕业论文是一份期末考试的考卷,我宁愿不要写完,因为如果写不完,也许就不会面临毕业,面对分别了。答辩结束的第二天,在寝室楼前的水果摊旁,偶然遇见小史,小史问我,“怎么样,昨天我提问的问题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吧?哈哈。好好珍惜吧,答辩之后,大家就都陆续的回家了,还好,咱们班的同学都是省内的,以后想见面还是会比较容易的。我的大学同学,来自各个省,毕业了可能就一辈子也见不着了。”真的好想把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定格在校园中,定格在我们每个人身上……
那一年,我和班里的一部分同学参加了大校的毕业典礼。那一天,我们发了毕业证、学位证,结束了一切毕业的后续工作。毕业典礼之前,看了小莹的一张画,是我们班37位同学的集体照,真心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才的女孩儿,虽然画中的每一个人不一定是对号入座的,但是这张画能够留给我们的却是我们在学校里,最美好的回忆。
那一年,又到了吃散伙饭的时节。开始,我们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散了,但是,又有谁记得,曾经说好的不哭呢?也许,我们不是不想面对毕业,而是不愿意面对分别……
那一年,那些年。
不记得毕业那天,是否有人唱起《时光小偷》,而现在的我,头脑里却始终萦绕着“回忆很美,未来很慢”。时光真的像小偷一样,可以在某一时刻偷走我们的思绪,让我们在不经意间想起某时某地,与某些人之间那些美丽的故事。对于丹东,我想说的只有感谢,感谢它让我在青涩的时光里,邂逅了最难忘的那些人、那些事,而这些也将印刻在时光的光盘里,存放在那个叫以记忆命名的文件夹里。我想,我和丹东的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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