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会死,尤其是当我老了的时候。这是个不争的事实,然而真正细想起来,却让人不禁感到后怕。
我会死,而且就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我无法确定具体在哪一天哪一刻,只知道时间的进程会慢慢向它靠近。
我曾多次经历别人离去,大概有三个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尤其是当我联想到自己在某一天也会像这样死去的时候,这种记忆就更加深刻。
闭上眼睛使劲儿地想,第一次经历一个人的离去,大概是我三岁的时候。那是我奶奶,在他60多的时候,因病去世。我全程没有看到她的遗体,大概是家里人嫌我太小,怕我看到后留下阴影。不过圆坟的那一天我去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花圈和纸人堆在坟上,燃着烈火,照的四周通明,纵使夜空无星无月,人的脸庞也格外清晰。大家围着坟跪着、痛哭着。我也哭了,哭的很响,印象中是有一个幻音冲我喊,她那么爱你,你得哭!
而后大大小小的丧礼。我都没有再哭过。可能是在奶奶去世那会儿就已经哭干了眼泪。又或许是那些后来者,都不值得我再那样悲痛。还有一种可能,是我逐渐领略到眼泪的轻贱。望着身边随着丧乐节凑假哭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干吼无泪不知哪门子的远房亲戚,我意识到这眼泪的轻贱,轻贱到不值得我再流。然而,对亲近人的怀念之情还是有的,只是不再那么外倾。
我印象深刻的第二个人的离去是我姥爷,他走的很突然,在医院的长椅上发病,不治身亡。他的离去让家里倍感突然,打破了原先对他康复的幻想。大家沉浸在悲痛之中,全都呆立在那里,先是默不作声,后来哭成一片。
姥爷火化前,我见了他的遗体。他就静静的躺在灵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傻傻的念头几度涌现,我怀疑他是否是真正的死去,又或许说他只是昏迷。无知的人类,总喜欢泾渭分明,运用若干尺度,把人分成活着的和死了的。换一种全新的尺度呢?说不准老爷还活着。他只是在昏迷。总有亿分之一的概率,他会从灵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然后安慰几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儿女。
那个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死去的人。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小名叫东阳,戴着黑框厚底的眼镜,映衬他独特的气质。他因从小在东北长大,操着一口普通话,与我们的方言不协调,不过他爱笑,也很爱说话,与我们相识不久便打打成一片,至于口音,大家从来没感到生分。
高二下学期,大概在三月中旬,他从教学楼的五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临走前什么都没有说。
那时我想,生死真的就只在一瞬间。半个小时前,我还见他坐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枚硬币(事后才知道是硬币)。半个小时后,我只看到了他的遗体,被人用白色的海报纸遮盖了起来。而后不久,他的遗体被带走火化。一个完整的有机生命体,最终经历火炼,化作尘埃。
初中生物里,我学到一个生命体的生存和繁衍、起点和终点。然而我的好奇心不满足于此。我还想探寻一点生命之外的终极真理,比如活着是为了什么,死后是什么感觉等。我还一度把它拿来询问我的老师。老师回我:“前一个是终极真理之一,我没有答案。后一个我知道,死亡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切化为虚无,成为混沌。”
我对这个答案挺认同。但心里不免失望,幻想死后若还能够拥有思维,该有多刺激啊。
这三个人的离去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后诸多亲疏不同的人离我而去,不免让我对生死处之冷淡。我甚至冷冷的想到,再过几十年后,母亲也会离去,四五十年后,我也会离去,我们像是过客,一来一往,没留下多少痕迹,一阵欢声笑语,随后是无尽的空寂。
数着日子过日子,难免让人恐惧。更让人恐惧的是你不知道会数到哪一个日子,或许下一个意外的瞬间就是自己的死期。这种想法让人不安,也逼迫着人去享受此刻的安逸。
还有一种人是信仰轮回之道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修行,他们相信此生苦难的人道,会换来后生享乐的阿修罗道亦或天道。这让纵使有万千财富的人也不得安宁,生怕在片刻的安逸之中轮回成饿鬼。
不信轮回之术的享乐主义者,生前深受非享乐主义者的鄙夷,承受着来自外界重重道德标榜的压力。由此可见,无论何方人士,活着总要经受一番折磨才行。
我是何种主义呢?是否要趁着活着的空隙给自己寻找一种归属呢?假如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我突然离去,是否要事先对人生做出某种诠释才好呢?想到这儿,我出了一身冷汗,不是怕死,而是怕一声不吭的走了,走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儿,我又想起家里的菜园子。园子里,草一茬一茬的长着,不知构建着何种意义。又或许,根本没有“意义”。原始人类对“意义”这个词没有任何概念,后来他们发明了它,可转眼又被它捆束住了。我们只不过被这些自己发明的概念给困惑了,倘若抛开一切概念,事物就是照着它本该有的规律运行着,仅此而已。
一个90后对生死的胡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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