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到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这句话让沐星愣了一下,静静地看着安岩半晌,看得安岩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有些发烫。“我……那个,我只是觉得你……”
他话还没说完,沐星就打断了他,但她的语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冲那么冷了,“没事,继续赶路吧!”
安岩愣了一下,沐星径直将他拉来坐下,马车继续往前走。
火狱森林太大,从松林走到沼泽再到荒漠最后到达寸草不生的岩浆桥,直到黄昏,沐星才将他送到火狱森林的最外一层保障前。
马车早就在中途去了其他的地方,安岩依旧惊觉于这场不可思议的旅途中,似是看遍人间全景,除了没见着雪,他在火狱森林里已看了诸多自然的递进和变化。不过,据说火狱森林的最北边就有雪山,还连绵不绝,不知他何时有幸才能得观这样的奇景。
抬头望去,在这滚滚岩浆河上连接两岸的是一座看着随时会断掉的桥,这座桥天然形成,古老得不知是岩浆出现前就已存在还是同岩浆一起出现,或者这座桥原本就是岩浆自己修建的。
安岩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垂眸瞥了一眼底下翻滚着的岩浆,心里一惊赶紧退了回来。看着沐星道:“这就是你说的出口吗?”
“看见那边站着的两个士兵了吗?”
安岩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只听沐星说道:“他们常年站在这个地方,没有水没有肉没有蔬菜,这里什么都没有,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给他们送来干粮和水。干粮很硬也不好吃,水经过长时间的路途早已变得不清爽甘冽,可是他们就依靠这两样东西一直坚守。这里这么苦,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站岗吗?”
安岩望着岩浆彼岸那个简陋的茅草屋,又看看这座似乎随时散架的桥,上面连接着一根长长的铁链,“他们是为了避免有人失足掉下去吗?”所以在此坚守。
沐星睨了他一眼,敬重地看着彼岸站如松的两个士兵,好似在仰望天神。她说:“不,他们是为了不让整个火狱森林失足。”
这是火狱森林南面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一旦发现敌情就会通过警示让后方的战斗人员做准备,万一遇到不可控强大到会毁灭火狱森林的敌人,那么就会断桥,阻断敌人再进一步。
那根长长的沉重的铁链是为了加固桥的稳定,也为了路人过桥时有一个防患于未然的保障,它的另一个重要的目的是毀桥,上面有一个机关,一旦松掉任意一头的铁链,桥便会被摧毁。
安岩侧目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这样的怜沐星有些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被她的眼神和气场所感染,也变得肃穆起敬。
半晌,沐星转头看着他,伸手将铁链上的防护绳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腰上,然后自己朝前先走,安岩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跟上了沐星。
沐星转身睨了他一眼,发现他紧紧抓住那根绳索,手心都出了汗,磨磨蹭蹭,半晌走不了几步。沐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别往下看,平视前方,放松点,跟着我走就行。”
“嗯。”安岩的声音有些打颤。素来警惕的沐星不知他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也不知他到底是从哪个档口进了火狱森林的,看他这表现似乎不是从这里过来的。不是她相信他,而是她相信那两个士兵是不会轻易放外人进来的。她看了安岩没有通行令,应该是偷溜进来的。
安岩满头大汗,终于走完了整座桥,顿时松了一口气。沐星上前将他腰间的绳索解了下来。往那桥边站立着的两个士兵走去,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见到令牌那两个士兵很恭敬地鞠躬,声音铿锵有力,“沐星小姐好!”
沐星收了腰牌,严肃冷峻的小脸顿时变了样,甜甜地冲他们笑了笑,从腰间解下一壶酒来,递给他们,说道:“张三李四叔叔,你们辛苦了!”
“还好,习惯了!”两人憨厚地笑着,张三仰头喝了一口,满足地咂了咂,又喝了一口,这才扔给李四。
“嗯,痛快!谢谢沐星丫头了!”
安岩愣愣地看着三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咕哝道:“这酒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
沐星打了招呼,转身看着他,“站着干什么?走吧,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半个时辰后就会看见南国驻扎的军队了,你是南国人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剩下的你就自己想办法吧!但无论如何都别再到火狱森林里来了!”
“为什么?”安岩问。
为什么?因为三国虎视眈眈,局势越发地不安定,火狱森林会戒严,他来只会增加危险,增加他自己的危险,也增加火狱森林里的危险。沐星定定地看着他,夕阳余晖毫无阻碍地洒落在这片荒漠上,滚滚的岩浆使傍晚的凉风也变得滚烫。风沙起,不大,但他的嘴唇还是有些干裂了,走了一天风尘仆仆脸晒得通红。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药篓,那块丝帕他还没扔,也没找到他执念中的夜星翎。
“不为什么,总之不要来了!”
闻言,安岩眉头不禁紧蹙,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嗫嚅着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背起药篓转身朝南边走去。
沐星看着他离去,心里真诚希望将来在战场上不会看到他。不过,她大概是多虑了,安岩不过是一个药铺的小伙计,混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有出息的大夫。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还唤其为公子,或许是这一点加上她心中所有的疑惑,她才觉得他不可久留于火狱森林。
送别了安岩,沐星没了顾忌,化身为一头灰色幼狼,纵身一跳便到了滚滚岩浆的另一边,她转身看了一眼那两个士兵,长啸一声头也不回地奔向北方,不一会便消失在荒漠中,穿过沼泽,出现在松林间。
安岩终于在天完全黑掉之前看见了驻扎的军队,他听闻皇上逼迫爷爷和父亲出征,或许那个在火狱森林里遇见的丫头姓怜,从她的做派以及那两个士兵对她的态度看来,他的猜想应该是没错的。所以她对他那个态度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不知道爷爷和父亲此刻在家中还是已经在出征的路途上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不,理应来说他已经很久没回南国了。他一直待在商国的一个药铺里,三年没有回去,但是怜沐星还是一眼看出来了他是南国人。
他也从未想到南国通往火狱森林里的道路是一座随时会跌落在滚滚岩浆里的天然桥。
安岩背着药篓走过去,毫无意外,他被士兵发现了。刀架在安岩的脖子上,但他眼神安定清澈,丝毫不惧。只说:“我叫安岩。”
“安岩?你你是……安将军的儿子?”说着狐疑地凑近仔细瞧了瞧,果然那副面容像极了安乾震和安覃。
确认后两人随即跪下行礼,“安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他不想回来的,只不过阴差阳错被那丫头给送回来了。想到这安岩也是有些无奈,不过,他确然也该回来了,怜沐星只不过帮他将这日子提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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