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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蘸些汤汁,轻送入口,顿时,那鲜美在唇齿间留香,品尝着这一盘清蒸鳜鱼,那细腻的鲜香滋味,化作一股悠悠的情愫,把我带回那一年,年夜饭的饭桌上。
小时候,我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一生谨小慎微的父亲,却定了许多规矩,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过上好日子。年夜饭更是一年的重头戏,规矩当然是更多了。
那时,我和老徐刚刚谈恋爱,老徐首次被邀请来我家吃年夜饭,他这个毛脚女婿还没有转正,当然一切小心翼翼,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他颤颤惊惊的,不敢放肆地动筷子。
准女婿第一次上门来过年,我的父母当然十分的重视,非常的客气。
我的母亲一个经地劝他,吃菜吃菜。
我的父亲端起酒杯,说,喝酒喝酒。
面对热情的长辈,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他受宠若惊,不知不觉,喝了许多的酒。
一家人,更是其乐融融的,我也喝得脸红红的。
那一年,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当然是摆脱了贫穷,一家人内心都无比激动,心情无法言喻。我的心里更是比吃了蜜糖还要甜,看着一旁心爱的恋人,我浑身洋溢着的喜悦。
那天的鱼,特别新鲜,而且我母亲,做得也特别的地道,不知不觉,一条鱼就只剩鱼头和尾巴了。
按照规矩,年夜饭,当然要吃米饭的,酒吃得差不多,我的母亲,开始为每个人盛饭了。我们家年夜饭,烧饭也有规矩的,一般是几个人,烧几碗米,再多加一碗米的,名称当然还是有吃有剩余。
我的母亲给老徐也盛了一碗饭,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小徐,母亲客气地向小徐的碗中挟菜,但,小徐的力气大、劲道也足,他巧妙地躲过丈母娘的筷子,说时迟那时快,他自己转身挟了一筷子。
小徐谦虚地把那一盆吃剩的鱼头、鱼尾巴,挟到碗中,立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然而,小徐的那一筷子,惊得我们全家都呆在当场,瞬间一个个都静止不动,都看着小徐不停地动着筷子。
我盯着变了脸色的父亲,心里暗叫不好,然而,我的父亲,他先是微微吃了一惊,但,迅速就恢复如常了。
浑然不知的小徐,飞快地舞动着筷子,消灭着碗中的食物,风卷残云般,不一会,桌前便留下一堆鱼骨刺。
放下碗筷的小徐,终于发觉了异常,望一眼我,瞅一眼鱼骨,他云里雾里,疑惑不解。
年年有鱼,是年年有余,就得有吃有剩余,小徐不知道,多年来,我们家的规矩是,这条鱼的头和尾,是万万动不得的呀。
我的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轻轻挟起一筷子青菜,放到小徐的碗里。父亲的意思我当然明白,青菜青菜,他想让小徐懂点“清头”。
但,尴尬如我,看破却不能说破,我必须得谨记父亲立下的规矩。
事后,小徐眼里冒火地告诉我,他只是帮助消灭了你们不吃的、大家都嫌弃的鱼骨头而已,你们至于吗,一个个的,又叹息又摇头的。
看着委曲万分的小徐,我也是迷迷糊糊的,暗自担忧着。
第二年,是惴惴不安的一年,然而,事实证明,随着经济形势越来越好,一切都是风调雨顺。我的担心当然是杞人忧天,是多余的。
当除夕的爆竹再次炸响,小徐已经变成了我们家的女婿了。
厨房里响起一阵刺啦刺啦声,那是我母亲把烧得滚烫的热油浇在鱼的身上,又一条肥美的清蒸鳜鱼上桌了。还未开吃,我们都笑了起来。小徐呐呐的对我父亲说:去年,我不懂规矩,真是难为情。
我那不苟言笑的老父亲,也笑得眼角堆起了花瓣,他挥起筷子,轻轻指着那盘清蒸鳜鱼,对小徐说:规矩都是人定,你随意,随便吃。
父亲的话语还在我的耳边,清晰地传来,而他却驾鹤仙去了。我的父亲一生,善良,温和,处事小心……可惜,他生不逢时。那一年吃过年夜饭没几天,还在春节里,父亲就住进了医院,到阴历2月里的某一天,父亲就结束他世上的使命,匆匆离开我们了……
我家年夜饭的桌上,菜品越来越精致,数量越来越丰盛,只是,不用父亲提醒,我们家年夜饭的餐桌上,保持有一条完整的鱼,宴席结束,雷打不动地保留鱼头和尾巴。
斗转星移,一年又一年,年夜饭的餐桌上,家人们一边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一年来的收入,一边品尝着满桌佳肴,当我再次提起,那年的鱼头和鱼尾巴的故事时,一家人笑得乐不可支,只有我,低头沉默,对父亲的思念,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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