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的门是敞开的,车直接驶进去。打开车的后备箱,取了食物、酒,还有几张纸钱。
环境清幽,能清晰地听见鸟的脆鸣。慢慢地拾级而上。边走边注意着台阶边上的层级提示,在第四层上我们停住脚步。眼前是一模一样的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石砌平台,公墓新建的设施还比较简陋,没有形成独门独院,按照当地规矩,墓碑也得三年后才能立。从左边数一数,再从右边数一数,每次来都是走一遍同样的流程,惟恐弄错。
找到爸爸的住处。青色的平台,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暖意。视线随着阳光移动——旁边,长着一株一尺见长的植物,高高的、瘦瘦的,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主干上又分出几枝更细的枝条,上面赫然顶着一朵又一朵黄灿灿的小花。在微风下,它晃动着瘦弱的枝条朝我们打招呼。
把带来的物品都放在青台上,再一一打开放食物的塑料袋。青台与我们蹲的地面之间有道窄窄的缝隙。用筷子夹了食物放在缝隙上面,在上面点燃了纸钱。缕缕青烟升到空中,也钻进地缝。我让弟弟先给爸爸敬酒。弟弟告诉爸爸现在让大姐给您夹菜。
“爸爸,今天是两周年的日子,我们来看您了……吃点肉,再吃点鱼……敬您一杯酒,今天敞开了喝……”
“爸爸,您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我妈挺好的,一家人都挺好的,您不用挂念。妹妹回不来,托我们带了纸钱,待会儿一起烧给您……”
两人给爸爸磕了三个头,又蹲下来,和爸爸絮叨家常。弟弟拿了张卫生纸擦拭着青台上的灰。再站起来的时候,我又一次看着旁边的小黄花:你也在陪伴着爸爸,是吗?
“咱姑来了。”弟弟说。
朦胧中抬眼,表弟扶着姑妈正朝我们走来。我迎上去,叫了一声“姑——”,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又朝表弟点头示意。姑妈的脸明显瘦了一圈,本来就瘦长的脸更如刀削一般,眼圈周围发黑,眼里雾蒙蒙的。
“爸爸,我姑和表弟来看您了!”我先向爸爸通报一声,像以前在家里那样。“哥哥,我来看你了。”姑妈接着就要跪下磕头,我连忙递过去报纸,她摆了摆手,径直跪在了地上。“哥哥……”泣不成声。
在眼雾迷蒙里我赶紧拉了姑妈起来,又默默地站立了一会儿,才搀着她往回走。旁边的小黄花伫立于风中,挥手向我告别。
把厚厚的十几摞纸钱拿到高耸的焚烧炉前,工作人员走上前来告诉我们,按照新规定,纸钱由他们在晚上统一烧,说着打开了炉子,让我们把纸钱投进去。我们对着纸钱堆得高高的炉子,告诉爸爸晚上记着接收一下……
拉着姑妈的手往回走。“姑父走之前挺安详的吧?”我低声问。
“挺安详的。他一直拉着我的手,看着我,说不出话。”姑妈平静的声音里依然有着痛楚。姑父得了老年痴呆,最后生活不能自理,一直是姑妈在伺候他。
“哎,生病的滋味太痛苦了,姑父不用受罪了。”
“你妈身体怎么样?”
“还挺好的。”
“一直想去看嫂子。原来伺候你姑父没有空去,现在有空了,等大孙女高考结束了,我再去。”
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表弟,他四十多岁,个子高高的,面容沉稳,依稀能辩出姑父的样子,但更像姑妈,浓眉大眼,是爸爸家族的典型长相。爸爸走后,我们来扫墓,他一次也不落地带着我姑妈来,每次都搀扶着自己的母亲,尽显细心。
“弟弟真是长大了,小时候很顽皮。我在日记本上还记着呢!”我说。
表弟淡淡一笑。姑妈也没有记起什么的表情。
“我在日记本上记着姑父和姑姑带你来我家玩,那时你三四岁。”我又重复了一遍。
“那就回去吧?”弟弟并没有注意到,在旁边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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