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授业（下）
“你你你……大胆！”郁济岚怒斥，她认识这个人，成姨药庐的医女，以下犯上，但明显这波人压根就不能按乌弋的尊卑去要求什么，郁济岚一句怒斥说的毫无底气可言。
“你先回去。”奚韵甄的声音从郁济岚身后传来。
“是。”汤涵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等等。”郁济岚叫住汤涵。
“多有得罪，望殿下勿怪。”汤涵转过身来，低着头，目光垂在地上与普通下人没有半点区别。
“你是怎么发现屋顶有人的？”同样是使用轻功上房，师父在的时候可没遇到这么大的阵仗啊。
汤涵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奚韵甄一眼，笑了，说：“修习内功，五感皆优于常人，只要警戒心足够，辨识这样的声音非常容易。”
“每个人上房发出的声音有区别吗？她来为什么你们没有察觉？”郁济岚一指她师父。
奚韵甄瘪瘪嘴，没规矩，再指把你手剁下来！不过她也只是想想，她并不希望郁济岚是个有规矩的徒弟。
“若非刻意掩饰，她上房的声音也是听得到的，只是大家对她的声音都很熟悉了。”汤涵答。
“何为刻意掩饰？”郁济岚追问。
“譬如伪装成小动物的声音，风声，落叶之类的，与大自然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多谢指点。”郁济岚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汤涵微微咧嘴，想笑又忍住了，转过身走了。
郁济岚得意，转过身看奚韵甄：“师父？”怎样？这个是答案了吧？
“你也可以回去了，明日我会教你剑法。”奚韵甄淡淡的说。
郁济岚说，“今晚，父王会召见我。”
“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沉默一阵，郁济岚说，“好吧。”
“丫头。”
“嗯？”
“我只是教你东西，但立场并不相同。你最好时刻记着。”奚韵甄说。
“你们齐国人真奇怪。”
“哈？”奚韵甄挑起眉毛。
“不断的向我强调我们立场不同，你是这样，成姨也是这样。我记着呢。”郁济岚说完就走，人人都想把别人家孩子收为己用，你们一天想的都是，别人家孩子该干啥干啥去，你说你们花那时间精力教我和我弟是做什么？闲着无事，找乐子乎？
郁济岚走后，奚韵甄轻飘飘的声音喃喃而出，“因为你们必须代表乌弋的利益，才会得到乌弋各方的支持。”
奚韵甄跃身进了药庐。
“夷则，我脉象大乱，你过来瞧瞧。”
“不应该啊。”汤涵过去诊脉，“你这徒弟都让我教了，还能把你给累病着了？”
“我念一万遍，不如她临一次事来的印象深刻。反正这宫里整日安闲，你们也应该练练反应。”奚韵甄语气淡然，似乎一切不是一个巧妙的安排，只是一件平常小事。
“这位小公主似乎聪明的很。”
“武学上，资质非常好。”
“别的方面也很好嘛，能从你手里抢吃的，不论如何我都敬她是个人才了。”汤涵笑。
“……”奚韵甄一记眼刀甩过去，“和她娘一样，太重感情了。”
汤涵叹口气，说，“分明是你太过淡漠，才会觉得别人太重情。如果有需要，你手里这把剑恐怕谁都能砍。”
“嗯，包括我自己。”
“你快砍一个给我瞧瞧。”汤涵赶忙说。
“我暂时没这个需要。”
“……”汤涵诊着脉突然不接话了，内力顺着奚韵甄手腕缓缓侵入，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怎么了？”奚韵甄极不喜欢这种被人捏住脉门，任凭别人的内力探入体内，还得忍着不拍死对方的感觉。
汤涵试着把手按住了奚韵甄的背心。
奚韵甄微微抗拒，“如果是内伤，我自己可以。”
“不是内伤。且让我试试。”汤涵回绝，内力缓缓从掌心传出，温热的内力渐渐变得火烫。
三枚银针从奚韵甄的胸前飞出，直直钉入对面的墙壁上。
奚韵甄和汤涵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愣。
“先前是谁给你治的伤？”汤涵惊诧的问。
“不知道。怎么了？我身体怎么会有三根针？”奚韵甄更是诧异，她一点都不知道。
“埋针止血，听说过没见过。悠兰城的诡蝶里也有此等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汤涵冷哼一声，“早上给你用的药有活血的成分，与这银针的功效有所冲突，稍后调息一下便不碍事了。”
“我这伤不是我们的人治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奚韵甄说，“这手法很独特吗？”
“艺高人胆大啊。”汤涵说，“你对此毫不知情？这针埋下，一定时间内有明显的止血效果，不过这三处穴位紧贴着体内血脉，稍有不慎就能扎穿体内血脉，令人立即血崩而亡。没试过百次千次，恐怕没人敢这么用针。再者，针入体内太久，动作或者运功时，针尖偏转也很有可能会破坏血脉，甚至刺入内脏。这人，看似在救你，却留下这样的隐患。若说要杀你，那何必多此一举。”
“普通的大夫瞧得出来我身体有银针吗？”
“连我都不能确信，需要探穴试探，你说呢？”汤涵挑了眉问。
奚韵甄不说话了，她确信为她疗伤的人并不想让她死，那么他敢这么干，一定是知道，她的身边有夷则，而且对夷则的医术十分了解。
“你可知这世上何人有此本领？”奚韵甄问。
“大荔宫廷秘术，又或者大荔雾云谷……医、医家…… ”汤涵简直是咬着牙才说他们是医家的。
“雾云谷？你是说那个？”
“对，以活人为实验品的雾云谷。”医术倒是举世无双了，可很难说他们是杀人比较多还是救人比较多。
“我去探查为我疗伤的人时，看到一个箱子里面有几个形似人手上血管的银色金属。”
汤涵听了起身走向房间一处暗格，暗格一打开，一股冰寒之气冒了出来，结成许多水汽，汤涵从冰格中取出一个已经冻的坚硬的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盒子，盒内用软垫小心垫着一颗银色心脏。
“是这样的吗？”汤涵问。
“十分类似。只是它随意的被仍在箱子中，可不像你这般精心保存。”奚韵甄面上有了写戏谑。
“我这东西，温度稍稍升高就会开始溶解，保存十分不易，你说的那种应该已经是改良过的了。”汤涵匆匆把银色心脏塞回冰格，抽出手搓了搓，“这是将汞，直接输入活人的血脉中，冰冻凝结后，将人的血肉剥离得来的。不过后来听说，云雾谷改良了这种工艺，在汞中融入了金银等金属，提高了它的凝固点，输入人体血脉后，直接将人火化，即可得到一副完整的立体人体血脉图”。
听着好恶心……
“那是雾云谷独有的东西吗？”奚韵甄蹙眉。
“只能说是他们独有的技术。这东西，是可以抢的，特别像这种不完整的废品，也许去翻翻云雾谷的垃圾箱也能捡的到，如果你进得去大荔的地界的话 。”汤涵目光在暗格处一落，挑了下尖翘的下巴，意思是你看这就是我们抢来。
变态……抢这种玩意儿……
“十年前，被绑去大荔宫廷的那群孩子，也许还有人活着。”奚韵甄说。
“不是在说云雾谷，怎么突然想到他们？”
汤涵知道奚韵甄说的是，十年前，郭桥亲自带人南下掠夺了一大批武学资质上佳的稚子回大荔宫廷。那群稚子的平均年龄仅仅6岁，其中有一部分是五音阁培养的诡蝶储备，大长公主新晋为五音阁阁主，派人拦了，但实力微弱，没有拦住，当时的诡蝶五音之首墨宫也为此身死。那些稚子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五音阁在大荔的，所谓的“内鬼”。可大荔本就是个密不透风的国度，就算有人进得去，也没人放的出消息来，这些“内鬼”有与没有并没什么差别，甚至这十年来五音阁连这群孩子的死活都不清楚。大荔宫廷训练杀手之严苛，从学徒到杀手，需要经历数次百人混战，只留一个活人的局面，从杀手到权位中心，脚下踩的更是无处的尸体。五音阁从上到下都没有指望过有人能在这样的杀戮中存活下来。
“我想，这个人并不方便向我们表明真实身份，云雾谷只是个幌子。若真是云雾谷的人出山了，我可能就变成那样了。”奚韵甄手一直暗格所在，五音阁和云雾谷可是真正的毫无瓜葛。
“所以你是觉得？”
奚韵甄再一次沉默了，她觉得五音阁中有人爬到了大荔的上层，其地位直逼两位法王，借诡蝶的手除掉了大荔两位法王。这个人也与阁主已经建立了联系，他不但十分清楚螭龙和诡蝶的内部情报，而且与阁主有一些额外的计划，一些不能让诡蝶知道的计划。
“也没什么，也算是好事情吧。”奚韵甄如是说，心里却十分不安。觉得不安的不仅仅是她，墨商也明显有了察觉。只是这些事情，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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