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稻草人
春天来了,到处都长出绿色,包括我那近百亩撂荒的土地。野草恣意的生长着,我的锄头不知遗落在了哪片荒草里,独自在那里生锈。木把儿长出狗尿苔。
而此刻,我在异乡的城市里求生。
我从垃圾箱里翻找可以回收的垃圾,我似乎有些痴迷于这种又脏又臭的事情。这让我变得越发卑微,我曾盯着一个小孩子手里的易拉罐像是寻宝者看到了一枚金币般贪婪。 我也曾因在飞驰的车下,冒险捡起过被轧瘪的塑料瓶而感到喜悦。
我的工作是清理这个城市里被人遗忘的某个角落里的卫生。悄然的擦掉那些繁华衍生出的负面产物。
在车来车往的喧嚣里默默地工作着。汗水从两颊躺下来,冲出两道泥痕,使我怀疑我出来时,身体里装满了故乡的土。
我感到这个春天,当无数的绿色争着向上生长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落下。 我听到那些尖细的呓语声,他们带着挣脱一种压抑后的欣喜。阳光下亮晶晶的,那些轻的闪光在上升,而一些像尘土样的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在慢慢地黯然坠落。
这是一个被规划的井井有条的城市。街道宽阔,楼房栉比,绿化俨然。生活方便快捷。我觉得我在这个地方待久了,对他产生了某种依赖。虽然我不曾了解过他。我打扫他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只熟悉这个角落里每天必走的过程。这是一个早市,我熟悉每一个摊贩的商品。甚至像狗一样暗晓他们的味道。我充耳不闻那些嘈杂的叫卖,我熟视无睹那些城管的追赶。我习惯于在最热闹的时候安静着,在人最多的时候孤独着。我打扫他们撤离后的残余。并在那些脏乱的垃圾里拾点儿实惠。 就像一只狗肯几口被人扔掉的骨头。
我原本以为我更像一棵草或者一棵树,离不得故土。可是我却离不开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地方。
我也许像一枚柳树或蒲公英的种子是被风吹过来的。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刮风。只是有大有小而已。风是好东西
尤其是春风,化作雨时,会带来故乡泥土的气息。让我条件反射般想起故乡,我想那片撂荒的土地,想那把遗失的锄头。想湿润润的泥土正时宜种玉米。可是我的故土在哪里,早在几年前我就发现我弄丢了她。那年谷雨到了,我的地还荒芜着,我辞掉手头上的工作,急急忙忙坐上火车,千里迢迢往家赶。要是再不播种,我就错过了播种时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到那时我就会因地荒芜而耽误一年的收成,并被人嘲笑。我回来,却找不到家了。许多平房被拆掉变成了楼房。周围的地都荒芜着,没有人耕种。种一年地还不如上一月班挣得多。这是被无数人无数次证实的真理。青壮年都出去了,他们各找出路挣钱去了。留下老人和孩子,小的还有待长大,老的早已在一以往的岁月里掏空了自己,他们在阳光下慢悠悠挪动着。像一团团棉花一样臃肿而轻,安静而寂寞。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打理田园。所以村子周围的地都荒芜着。我丢失了我的田园,他和许多荒地混在一起,我不知道那一块是我的了。我再也找不到我的锄头了,荒地的草坑儿里到处都丢弃着锄头。绿油油的荒草掩盖了它们。
风有时候也会把雨吹散。
眼看在街角楼房切割出的规则的天空空隙间出现了黑云,不多时,就阴了一大片,可是呼一阵风来,满街扬起黄沙,天昏地暗。彩色的塑料袋狂乱地飞起来,塑料瓶碌碌的滚着,易拉罐和柏油路面麽擦出尖利的叫声。路人掩面急走,汽车焦躁的像驴一样嚎叫。在这杂乱的喧嚣中,忽然,路边的海棠纷纷落了一地红,像一阵红色的雨赶过。
春天接近尾声了。而我却感觉有一口气被压在胸口,那是一股什么样的风呢。
绿已经不再娇嫩。它们郁郁葱葱的疯长。到处都是绿色了,包括我那近百亩的撂荒的土地。
我为了满足我生存的更好的欲望,不得不离开它,离开它赋予我的那种朴素与纯真,安顿与从容。
我的心在异乡漂泊,在异乡荒芜。在异乡的春天里寻找故乡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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