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

今天回来

路过院子里两块小小的菜地

又想起了你

因为搬了家

你怕我们找不到

特意坐在门口等我们

那天我下车后

走向坐在沙子上的你

弟弟先我一步跑过去

叫了你一声

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我走到你跟前

叫你

你似乎没有想到我也来了

就那样窝在门口

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能记起最早的事

就是你嗜酒如命

那天你又要喝酒

小小的我很生气

你总是不听妈妈和姥姥的话

于是我说

你再这样

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你和周遭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再对你有印象

就是10岁了

看你去放鹅

它们排好队伍

你一个个赶它们去觅食

晚上吃饭

专门把电视调到喜羊羊与灰太狼

让我和弟弟看

结果第二天电视就被我们弄坏了

还有那两口红色漆皮棺材

你倔强的把它买下来放到院子里

谁说你你就瞪着眼凶他

一把年纪了还和姥姥吵架

明明路都走不稳还要逞强像年轻时那样打架

老小孩 老小孩

说的就是你吧

高三的一个晚上

突然梦到你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握着我的手说遗言

醒来后我想

梦都是反的

那个星期回去告诉妈妈

妈妈说

你搬新家了

你在门口哭

我说

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

再从门口向院子里走

路过菜地

隐隐约约问道一股臭味

我以为是菜地里的肥料

弟弟却说

那是你身上的味道

你因为喝酒太多

脑神经麻木

四肢不再协调

常常大小便失禁

只能一个人住在破破的小屋里

一进去就有强烈的臭味

走的时候我们去小屋和你道别

弟弟嫌臭

一个人躲在车里死活不去

我十分生气

训了弟弟一顿

心想

万一这是最后一次见你。。。

妈妈却说不会的

因为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嘛

元旦

我准备往学校走时

妈妈接了个电话

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告诉我

你姥爷走了

我脑袋木木的

不知道想了什么

明明前一秒妈妈还说你今年身体不好

过年回去看你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我就这样木木的去了学校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点伤感的感觉都没有

后来才知道那天你有点吃住了

上吐下泻

送到医院检查

没什么问题

结果晚上突然不行了

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明明你离开了

却不觉得伤感

理智上觉得没见到你最后一眼很难过

觉得那个梦似乎是冥冥中给我的安慰

感情上又觉得你仍然活着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活着

后来有次和妈妈聊天

才知道原来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因为工地的图纸上有英语

你看不懂

为了学

专门买了一本书

让小姨教你

每天问她这是什么怎么念

到后来工地楼房地基放线

哪里有纰漏都瞒不过你

那时你已经四五十了

好多好多有些名气的建筑都出自你手

最厉害的时候同时开了十几个工地

别人都称呼妈妈是千金小姐

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可惜这些都不是你讲给我听的

我想让你讲给我听

想起小时候偷偷翻妈妈的相册

你一脚踩在石头上

顶天立地的站在那里

虽然有些秃顶

但并不妨碍你的英雄气概

妈妈和舅舅常说

你生错了时代

如果在战争年代

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将军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 就是我心目中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