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的第1348期“为你读诗”中,配音演员张杰朗读了北宋词人秦观的一首《行香子·树绕村庄》。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春江水暖鸭先知》,杜云祥[中国](一)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今又读来,童年那些个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的斑斓记忆,一齐涌上,故以记之。
(一)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诗经·召南·野有死麋》中,白茅被用来包裹猎物,又是洁白柔顺的象征,可以拿来讨女子欢心。
在杜甫那里,白茅又被拿来遮风避雨,“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白茅又变成了诗人满腔的痛苦。
白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种野草,经过诗人的神笔点化,也就有了不同的色彩。
白茅,别名茅针、丝茅草、茅根、茅草、兰根,生于山坡,沙地,路旁。遍布中国全境。春生芽,花苞时期的花穗称为谷荻,布地如针,故有茅针之称。
“三月三,茅针尖”。清明前后,田埂、路边就会长出一根根嫩如柔荑的茅针。对于没有“零食”的农村娃来说,这就是大自然赠送的第一味零食了。
每到茅针冒出来的时候,放学的娃就要晚回家了,一个个都在路边草丛里搜寻,喜欢找那又胖又嫩的,太细的不好剥,太老的不能吃。抽茅针也容易,拇指和食指捏住茅针的中部,稍稍用力一扯,茅针便抽出来了。不大一会儿,就能抽一大把茅针在怀里。然后一路走,一路吃。把嫩茅针外边儿的绿皮一剥,里面便是嫩嫩的,软软的黄绿色的花穗了,微微带着一股植物的清甜。
迫不及待就扔嘴里大嚼,一股清香和微甜让人嘴馋的农村娃满足不已。
(二)
等到谷雨时节,家家户户忙着撒谷耕田。细雨微风,又一种大自然的馈赠也从地底下长出来了。
刺苔,方言又称:“芽芽泡”,“刺刚”,“青模苔”。一种带刺的灌木状植物,枝条缀满钓鱼钩一样的刺,很扎手。多生长在云贵地区,大别山地区。
刺苔的花很像蔷薇花,呈淡粉色,闻起来是一股微微的甜香味,天晴的时候,刺苔的花也是蜜蜂的最爱。最美的是清晨,在露水的润泽下,瓣瓣花朵俏立于枝头,真如含羞少女,莹莹娇美。
对于小孩子来说,刺苔花的美却比不上青嫩的刺苔茎秆的诱惑,宁愿被刺扎几下,也要折几支刺苔,把带刺的外皮剥去,就可以直接吃了,味道脆甜,又略带苦涩。有急性子的男孩子,皮没剥净就塞嘴里吃,免不了被嫩刺扎得龇牙咧嘴,惹得小伙伴们哈哈大笑。
图片来自网络刺苔老了以后就彻底不能“欣赏”了,没有嫩苔可吃,更没有娇花可赏,不小心被扎住手了,是要用缝衣针挑出来的。要是哪天调皮不小心裤子被刺挂烂了,回家还免不了一堆训斥。唯一的用途就是砍几支回去,绕在菜地边儿的篱笆上,这样鸡鸭鹅,牛羊猪就不敢进去吃菜地里的菜了。如此这般,这刺苔也算是“死得其所”,物尽其用了。
(三)
开春后,大自然的馈赠是丰厚的,有茅针,有刺苔,有茶桃……最让农村娃难忘的就是一种叫“蓬蘽”(lei,三声)的浆果了,我们方言叫做“泡儿”。小时候没见过草莓,以为这种泡儿就是草莓。
蓬蘽,产河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福建、台湾、广东。生山坡路旁阴湿处或灌丛中,海拔达1500米。全株及根入药,能消炎解毒、清热镇惊、活血及祛风湿。
泡儿成熟的时候也是茶叶开始出芽的时候,中午放学后,吃过饭都要帮家里去地里摘茶叶,可小孩子的心总是在别处。最大的诱惑就是田野里,草丛中那一个个红亮亮的泡儿了。哪片儿草丛里长得多,哪棵树下长得大,早已胸有成竹。最怕被别的眼尖的小伙伴发现,捷足先登摘走了也是要闷闷不乐老半天的。所以总是借口要去学校写作业,扔下茶叶篮子,跑得飞快。然后寻宝似的去摘泡儿,摘到了是根本不洗的,直接扔嘴里就吃,甘甜多汁,比西瓜还甜啊,恨不得一年四季都能吃上。
图片来自网络吃饱了也不闲着,把绿绿的茅草一头打个结,从根那一头把泡儿一个个穿起来,提灯笼似的提在手上,走一路吃一路,到学校了才发现手上、嘴上是红红的果汁,衣服上是绿色的草汁,再去池塘边儿洗洗,才敢去学校。少不得衣服湿漉漉的,又是被老师骂一顿,跟家长熟悉的还会告诉家长,接下来更是要郁闷好久的,可这些都抵不过那浆果的甜美啊!太美的东西果然都有毒啊!
还记得上学路上有一棵大板栗树,树下有几株泡儿,长得泡儿又大又甜,每次路过我都要去草丛里翻一遍儿。一天放学,发现树下好大一颗泡儿,心想前面路过的小伙伴儿这回亏大了,不及多想,摘了就吃。等回家,妈妈说: 你上学路上那棵板栗树今天打了农药了,树下的泡儿可不能吃啊。心虚的我赶紧说:知道了,不会吃的。接下来一天我都开始忐忑了:我是不是中毒了,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这么小就死啊,还有那么多泡儿没吃呢,呜呜呜……万幸的是,也许是吃得少,也没见有异常。后来读到《世说新语》中王戎识李的故事:
“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王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旁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
从此也学到一个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这种泡儿最容易和蛇莓弄混,大人说蛇莓是蛇吃的,上面都是蛇爬过的。只怪它颜色太鲜艳诱人,好奇的我偷偷吃过,没什么味。看网上说“蛇莓生长的地方往往有蛇出没,蛇莓上有可能沾有蛇的残涎,不卫生且可能有毒。”看来我没中蛇毒真是万幸了。
泡儿吃完了,又有新的浆果开始成熟了,茅莓、覆盆子取代了泡儿成了我们的新零食。
除了茅针,刺苔,泡儿,还有茶桃,拐枣,野葡萄,野山楂……红的、绿的,酸的、甜的,这些山珍点缀了物质匮乏的童年时光,每个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将终身难忘。
这,就是故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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