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绝大多数的天才一样,优秀企业家的基因,在褚时健少年时就已经显现,那就是不循规蹈矩。
1943年,父亲在日本的一次轰炸中负伤、离世。于是,作为长子的他,便负担起了全家的生计,
玉溪自古就有喝烧酒的习惯。
这种酒以苞谷为原料、土锅蒸烤,好喝、不上头。
关键是,这种酒在蒸烤时不需要太多的力气,正好适合15岁的他。
当时烤酒的各项工艺流程都很成熟,只要按前人的方法就行。
但由于家里还有5个年幼的弟妹,所以他就挣到比别人更多的钱。
结果,别人三斤苞谷烤一斤酒,而他两斤半就能烤出;别人要花半天时间才能卖两坛,而他的酒供不应求,不但一两个小时就能卖光,价钱还比别人的贵。
难道是褚时健有什么独门秘籍吗?
他的秘籍就是:猛抓细节,坚决改造。
烤酒难烧,关键在蒸苞谷。
这是一件费时费力花精神的事情。
由于需要保证锅里一直有水,灶里一直有柴火,需要人整夜整夜地守着,因此小门小户的就难免睡过头。
褚时健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先估了一锅水从开始煮到烧干所需的时间,然后就站着靠墙浅睡,灶上稍有动静就立马能醒。
结果,虽然母亲多病、弟妹又小,但他一个人从没有烤糊过任何苞谷,仅这点就惊呆了村里的老师傅。
其次,烧酒的发酵过程相当重要,出酒量和酒精度含量全在这个环节上。
父亲在世时给他说:发酵时要关门。至于为什么,父亲也不知道,反正几百年一直就是这样弄的。
结果,他发现夏天和冬天的发酵其实是情况不一样。
关上门,夏天发酸,冬天味不够,可冬天靠近灶边的发酵程度总是好一些。
于是,他在远离灶台的发酵箱旁边,放上装有柴火的破铁盆,这可是村里第一次这么弄。
结果出酒量立马提升,可烤出的酒多了,卖酒就成了问题。
本来距离村子不到5里路就是玉溪禄丰车站。
那里人多,酒好卖,不过却是自家三伯的地盘,母亲怕怄气不让去。
那去哪呢?
于是,他就挑着酒坛一口气走了14公里,来到一个压根没卖烧酒的小车站。
结果那里不但没人跟他抢生意,由于靠山经常有集,所以虽然路远,可生意反而好了。
按常理,酒好卖了每回就多带点吧,他却会根据上一次卖酒的情况,少带一些酒。
这就叫“饥饿营销”了吧,所以现在王石、雷军、潘石屹之所以如此敬仰褚时健,那是有原因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生的企业家,虽然也入过党、打过仗、当过游击队员,可解放后却由于妻子马静芬家庭出身问题一直顶着“右派”的帽子起起伏伏了许多次。
元江红光农场、新平县畜牧场、堵岭农场、曼蚌糖厂、嘎洒糖厂,褚时健一路走来,“种植”这两个字一直围绕着他。
所以,后来他之所以能去种橙子,冥冥之中即是一种偶然,实际也是一种必然。
到了1963年,35岁的褚时健又被他的旧交,时任新平县书记、后任云南省委书记的普朝柱调到新平县糖厂当起了副厂长。
这是一个常年亏损的企业,虽有两百多个工人、几百多零时工,生产的红糖又属于国家紧俏资源,可每年县政府还得补贴20多万元才能维持基本运营,
由于存在派系斗争,所以当时的厂长和党委书记对新来的褚时健都不感冒。
结果报到后,褚时健二话没说,在榨糖点一蹲就是一月多,因为他始终搞不明白的是:这红糖咋就能亏损呢?
结果他发现,为什么亏损?就是榨糖的生意经没打好。
原来,别家10吨甘蔗1吨糖,高时能到1.1。可他家却只有800多公斤,别看只差100多公斤,可加上人工费、运输费、机器损耗费,能不亏损吗?
可对于当时的工人来说,按部就班地维持下去,机器没闲着就是尽责了。
不过对于褚时健来说,这账可不是这么算呢?
于是,他拉着榨糖师傅一步步地进行改良,能减少成本的就减少成本,能增加利润率的就增加利润率。
比如,他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把熬糖的锅底灰敲掉了。
谁家的锅还没个灰?原来锅大灰厚,直接影响受热,不但熬干的时间长,而且还费煤。
接着,他连煤也都不买了,直接烧风干的甘蔗渣。
后来,他把烧不完的甘蔗渣又卖给造纸厂,废物利用,赚了一笔。
这还没完,1964年,有个关于“陈尚芝、耿家昌公款坐飞机”的消息又传遍了整个新平县。
当时,飞机这高档玩意儿,是领导干部才能坐的,俩普通工人又凭啥坐?
后来经县委调查,原来是福建某糖厂有个技术交流会,时间紧、任务重,于是褚时健自作主张让技术员坐飞机去学习和考察榨糖技术!
于是,仅短短一年的时间,新平糖厂就从补贴每年20多万变成盈利11.7万。
后来,在周源写的《新平糖厂志》中写道:“经过褚厂长的一系列改造,在国家统一收购时,我厂产品都是按一等品价格收购。相比原来生产的红糖,利润也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数量级。”
但只要干活就会出错,比如为了调动大家种甘蔗的积极性,他还又将拿甘蔗渣制作的烤酒以超低价卖给当地农户们,而这在当时是违反统销政策的。
虽然那一次却又遭到了县政府的点名批评,但甘蔗的种植却从此成了当地的支柱产业。
所以,就如周其仁教授对褚时健的评价:他是解决问题的企业家。
但这时却发生了一个更为严重的事情。
原来,糖厂盈利后,褚时健又在工厂内部悄悄地实行起了“按劳结算工资“的分配方式。
这种工资改革,在当时政治环境下,严格来讲,是会被冠上修正主义的帽子的,面临的也是被批斗打倒的风险。
然而,这件事居然在糖厂内部成为一条约定俗成的规则,大家秘而不宣,就一直在糖厂实行了下来。
这也就为71岁的褚时健,突然从声名赫赫的“亚洲烟王”忽然沦为了阶下囚埋下了伏笔。
如果是别的中国共产党员、国企领导,在上世纪90年代个人贪污上千万、私分了300多万美元公款、建立12亿元的帐外小金库。女儿又依仗他的权力,接受、索要了3600多万元人民币、100万元港币、30万美元。
不但如此,当褚时健在面临司法调查的时候,不仅不配合,反而试图携带外汇准备潜逃国外,是被边境公安抓获的。
而且当时贵州还有一位副省级干部,贪污数额不到褚的三分之一,却直接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你说,褚时健该被不该被判无期吗?
于是,1998 年9月,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公审褚时健贪污案。
要知道,这是云南省第一次在高级法院审理一审案件。
很多人说他冤枉,其实不但不冤,而且其审判书之严禁、规范,一直在司法界当范本被研究。
贪污是事实,判刑也是天经地义,即使褚时健本人出狱后也从未表示有异议,又有谁有资格指桑骂槐呢?!
那么为什么我又极其敬佩他呢?这就是大家熟悉的故事了。
由于大女儿褚映群在监狱收押期间自杀,加之他在狱中也是一身的伤病,经常因为糖尿病晕倒,甚至连他自己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所以,在坐了三年牢以后,2002年云南法院介于他个人身体原因,就依据法律,准许75岁的褚时健保外就医。
替他签字的,就是素有“烟草皇后”,共收受140多万元人民币、8万美元、3万元港币和大量贵重物品,他的妻子马静芬。
所以,不仅褚时健只做了三年了,即使马静芬也没做多长时间牢。
因此,就如中纪委下的 “功不抵过,过不掩功”的定义,法律是公平的。
可下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做了各种尝试,甚至还尝试了当地的米线生意,但最终发现都不可行了。
于是,就有人想请他去矿业公司当顾问,谁知他回绝了。也有其他的烟卷厂想请他重新出山,他也拒绝了。
有天,他突然想其他在狱中服刑时,一个堂弟曾拿着自己种的冰糖橙,请教了他一些经营的问题。
于是,他就去堂弟的山上参观。一看,蓝天绿水,真好。
这就让他想起了过去种苞谷做烧酒、种甘蔗熬糖的时候,他觉得种橙子这事,能成。
说到这里,有个事情要解释,虽然大家现在把褚时健种的橙子叫“褚橙”,但那却是马静芬在原先学过的绿化工程基础上结合现代果木种植技术培育而成的。
按照马静芬自己的话说,就是“褚柑既不像橘子也不像橙子,是用橘子和橙子嫁接出来的,橘子是上火的,橙子多少有一点凉性,而褚柑为中性。”
为此,马静芬陪褚时健尝遍了市场上所有的柑橘品种,比较口感,了解产量,考察栽种环境,最终才选定了原产于以色列的沃柑。
非但如此,“褚橙”其实分褚橙、褚柑两种。
褚橙每年11月份上市,褚柑则是3月份,刚好可以在时间上错开,不仅如此,3月份前后的水果市场缺少柑橘类产品,褚柑的推出也可以弥补这一市场空缺。
看准市场、找准种类、又接到启动资金后, 2014年,两位老人又回到年轻时起步的哀牢山磨皮村,注册了新平励志果业公司。
租下最初的4300亩地后,两人又花了很长的时间修建灌溉系统,育种、栽树、减少农药使用量。
我觉得,他选择农业,并不是偶然的,因为种植本身,就有一种重生的意义在。
当时王石去哀牢山看他,有两件事儿,让王石印象非常深刻。
一个是为了70块钱的修水渠的费用,褚时健和当地农民谈了半个多少小时。
另一个就是,褚时健充满信心地指着一片小树苗对王石说,5年以后,这些果树就能结果了。
他说这话时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但5年后,他就80多岁了。
但80就80,2012年,褚时健与生鲜电商本来生活网合作,将他的褚橙卖到上海、北京、深圳等一线城市,创造了一个销售奇迹。
2013年,褚时健又授权本来生活网将2013年的褚橙销往全国,销售范围扩至天津、上海、江苏、广东等地22个城市。
如果将褚橙这一品牌比做褚时健的巅峰之作,那褚橙产品本身就是这幅画作的基础。而情感因子与社会化媒体完美结合的“褚橙式营销”,则是让整幅画作大放异彩的点睛之笔。
15岁当家,35岁开始蓄意改革,70岁女儿自杀,71岁被判无期,74岁保外就医;75岁承包4300亩荒山再次创业,84岁以其命名的褚橙火遍全国,86岁获第九届人民网企业社会责任奖特别致敬人物奖。
这起起伏伏的命运,其实在父亲死后,他开始烧第一把灶火起就已经注定了。
因此,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志,不是看他登到顶峰的高度,而是看他跌到低谷后如何反弹。
从小处做起,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致敬每个坚定走在路上的创业人!
参考资料:
朱星星《<勇者激扬:褚时健传>英译实践报告》
周源《新平糖厂志》
冯婷婷《论人力资本产权及其激励制度创新——国有企业中褚时健、冯根生个案研究》
罗书平《改革裁判文书的成功尝试──评云南高院对褚时健案的刑事判决书》
王玉波《“褚橙”热卖的品牌营销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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