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所在小县城的总体感觉是三个字:脏、乱、差。但是这三个字,丝毫不影响我对它的无比热爱。
小县城以一圈环城河为界,环城河以里,为老城区;环城河以外,为新城区。总体来看,老城区里,老县城人居多;新城区里,新县城人居多。老城区里,虽然没有高楼大厦,街道也狹窄,房屋也破旧,路灯也昏黄,但是居民的文明程度相对较高。新城区里,高楼大厦林立,街道宽阔,绿树成荫,路灯亮得耀眼,楼房千篇一律全呈抽屉或火柴盒子状,但是,居民的文明程度却相对较低。
进入新城区的小区,您千万别被那层炫丽多彩所迷惑,走路时,您一定要时不时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地左顾右盼,时不时地抬头仰望或低头俯视,因为个别小区,屡屡发生这样的恶心事,路人正在林荫小道漫步,脑瓜子里头说不定正在小资正在罗曼蒂克着,冷不丁地,不知道从头顶上的哪一层窗户里,扔下来一个纸包,运气好的,纸包会落在脚旁的地面上,运气差的,则会经过路人的脑袋瓜子正中心或肩膀头子上,然后才会跌落到地面上。那纸包里,也许是一包老人或小人的尿不湿,也许是一团哪个美女用过的卫生巾,也许是几小塑料袋没有任何性别标识的人粪。
老城区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即使再偏辟的小巷深处,也没有人随地拉随地尿。
而在新城区,即使正午时分,也能看到极个别系着红领巾的男女小学生,在宽阔的马路边,在绿化带的园艺小品旁,甚至在人来人往的小区栈桥上,公开地拉屎拉尿,有的是在家长的陪伴下,有的则无成人陪伴,彰显着人类的原生态。
他们在对人居环境肆虐的同时,嘴里头还朗朗唱颂着热爱那个赞美这个的歌谣,甚为滑稽搞笑。对此,没有人劝阻,没有人发声。不是因为观众太麻木,而是因为观众实在太忙碌。手机里的世界很精彩,那么繁多的大事件需要及时关注,那么壮丽的美好景观需要友情点赞,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瞟一眼那些小屁孩子的随意拉尿呢?
小县城的光鲜,更多地表现在夜晚的妩媚之中。夕阳西下时分,钟控亮化工程随即展开,路灯,景观灯,草坪灯,楼群轮廓灯,旧小区的大功率探照灯,新小区的多彩射灯,沿街、沿路的霓虹、灯带、灯箱,机动车非机动车的大灯小灯车头车尾灯,交相辉映,流光溢彩,不由人地催人想起了上海浦东的陆家嘴和老美拉斯维加斯的金碧辉煌和精彩纷呈,虽然规模小,虽然亮度低,但是传递的情愫却是相差无几的。
午夜时分的万家灯火,无论是老城区里的前朝民居,还是新城区里的入住不久的新业主,依然闪烁。
灯光下,孜孜不倦阅读竖排繁体线装书的老者有之,废寝忘食颂读电子课外辅导材料的莘莘学子有之,被造爱疲惫裹挟而忘记关灯就相拥而眠的恩爱夫妻有之,被子女遗弃被配偶冷落被情债折磨被钱多折磨被钱少折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人儿,在一盏孤灯下发呆的有之,被断供的房贷车贷高利贷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月光族,面对着不断增高的账单,面对着另一半无休止的抱怨,面对着孩童的嗷嗷待哺,在远处扫过来扫过去的射灯、探照灯的光圈里,纠结着何去何从的有之……
子夜刚过,蔬菜瓜果和鸡鱼肉蛋等批发市场,便越来越热闹;沿街沿路卖早饭的商铺,便生火起灶,灯火阑珊处,忙碌一众人,一边打着长长的哈欠,一边忙碌着手头的生计,与此同时,还不忘交流着睡觉前的追剧心得,关心别人永远胜于关心自己。
曙光初照,万物复苏,赶早自习的学生,赶早班车的旅客,清扫环境的老人,下夜班的医护人员,上早班的公交车司机,或骑车,或驾车,或步行,在路面上匆匆掠过,与晨练人的不经意一瞥,交流着彼此的心得,或羡慕,或麻木,或无助,或者,在心灵深处,互道一声彼此安好……
这,就是我所在的小县城的风景。住得久了,心烦意乱。离开久了,十分想念。借用一下某位侨居海外人的话:到了外面,好山好水好寂寞,回到里面,好脏好乱好快活。
对此,我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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