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越的第4篇异常体档案
记录于2014年4月 全文10658字,阅读约需18分钟 文|山海
大家好,我是关越。
民间有句老话,叫天上不会掉馅饼。以前的我不懂,觉得跑黑车就该投机取巧,还自以为是总结出经验,能分辨什么单赚钱,什么单不赚钱。久而久之,钱倒是赚得逍遥快活,却没想自己的后半生就这么白白搭了进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14年年初,我依旧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又赚钱又省力。那时候我游荡在通州郊区,想着花完手上闲钱再去朝阳碰碰运气,却没想上天待我不薄,直接把机会送上了门。
我记得那时候应该是凌晨一点,我从便利店买了烟出来,正琢磨着晚上住哪儿,就看到有位穿着复古的中年男人挨个询问着街边休息的出租车司机。他怀里抱着包裹,神色慌张而又焦虑。
他问了三个人,无不是先两眼发光,随后疑惑,摇头,叹气,最终拒绝。凭着经验和直觉,我猜中年人怀中的玩意儿必定不干净,所以他才想出高价托人送走。那个年头还没有滴滴,离uber上架也还有十来天,出租车司机收入稳定,自然是不需要铤而走险。
可是我需要。
我于是掐掉手中半截香烟,上前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老板,你手上这东西,兄弟我能帮上忙吗?”
中年人的表情立时明亮了起来,连忙道:“兄弟,你也跑出租的?”
“老板,不瞒你说,兄弟我是跑黑车的,”我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但你也看到了,跑出租的人不肯接,再问多少也是白搭。还不如这事儿你就交给兄弟我来做,保准利索!”
“这……”中年人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我,“你送也行,不过我得先告诉你,这东西有点邪乎,它——”
“没事,不用说这些,兄弟我心里有数,”我打断了中年人的话,邪乎,再邪乎不过就是赃物呗?这种东西,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你就告诉我,多少钱,送到哪,有啥需要注意的就成。”
“西,”中年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我要你往西送,越远越好。”
“西?”我有点懵,“越远越好是什么意思,呼和浩特?还是银川?”
“这两地儿谁更远?”我想了想:“银川吧。”
“那就银川!”
△北京-银川全称1130公里,不眠不休得25个小时能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司机都不接这活了,东西不干净,去的地方不仅远还不确定,这人怕是个二愣子吧?
“行吧,报酬呢?”中年人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
“不,”他摇了摇头,“两万,现付。”
两万!我心下一惊,可表面还是强装着镇静。只是不再废话,连忙让他把东西和钱给我,咱现在就出发,不墨迹,直接开往银川!
见我如此干脆,那人也不再犹豫,把东西和钱一并交给了我。只是当我坐上车准备出发时,他却又突然冲上前来,叮嘱我路上一定小心,不要出意外,不要被人偷去,更不要一个不留神,稀里糊涂往东面开去。
我有些想笑,心想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啰嗦墨迹,可一看到他那奇怪的眼神,忽然就有些犯怵:“除了这些,还有要注意的吗?”
或许是因为线路年久失修,头顶的电灯忽然闪了一下,随后砰的一声失去光亮。我被吓了跳,身体不自主往前倾去,冷风趁机抓住空档,从后背窜入身体,吹得我心窝发寒。中年人的脸没入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且许久没有说话。我有些发怵,踩了油门想走,他却突然抓住我悬在窗外的手。
△忽然闪了一下的电灯“快,一定要——”车子已然发动,中年人和他的后半句话都被我甩在通州的深夜里,甩在北京呼啸的狂风中。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能确定,可我猜,他应该是在告诫我要快,很快,非常快,最好天亮前就能开到银川。
否则,就会被追上。
中年人告诉我说等到了银川就会有人接应我,那时只要交出包裹,他便会再补偿我一笔不菲的报酬。我有点怀疑,因为虽然他出手阔绰,可当我问及要怎么联系接应人时,却总是闪烁其词。当然,这事儿和生活一样,有个盼头倒也好,姑且先信着吧。
我在车里小憩了会儿,等天亮了才加满油向银川出发。一路上我都极为警惕,担心有车辆跟踪我,有时候一辆车在后面跟着久了,我甚至会故意停下来看它会不会先过去。我猜那包裹中的玩意儿估计与黑帮有关,谁拿谁就会惹上杀身之祸。
可奇怪的是,那些紧张刺激的电影情节都没有发生。一路上没人拦我没人追我,连个可疑对象都没有。倒是运气有些背,还没上高速就压上钉子,轮胎爆掉,像融化的雪糕般瘫软在地上,不肯动弹。
我给朋友打了电话,自己却不敢趁机休息,生怕这是某种偷东西的伎俩。于是我抽了三根玉溪,又喝了一罐红牛,直到朋友为我换好轮胎然后离开,也没发现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这是咋回事?我有些纳闷,难不成自己碰上了傻子,把普通货物当成了邪乎玩意儿?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放松,毕竟昨夜的诡异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再上路后还是风平浪静,只是运气不得好转:先是加油站给我掺水,折腾去大几个小时,后来又遇到封路等各种倒霉事。好不容易上了高速,前面又出了车祸,好几辆车撞在一起,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高速上水泄不通我急得狂按喇叭,可没用,车里的三包烟也快抽完了。抬头一看时针已然指向十二点,而我连收费站都没看见。下午两点,我总算离开北京,驶上了京藏高速,但没开多久就犯了困,只好找个服务区停下,准备在车上补会儿午觉。
因为害怕有人趁机行窃,我便索性把货物抱在怀中。不知是姿势不对还是太过疲劳,破天荒的,我竟头一次在午休时做了梦。
那梦很奇怪,也很朦胧。梦里,我看到一个女人坐在窗边,似在急切盼望着什么。房间里点着油灯,光线昏暗,我正纳闷着自己这梦怎么梦到古代去了,就有一仆人进了房,在女人身旁耳语了几句。那女人像是遭受五雷轰顶般,忽地愣住了,双目失了神,仿佛灵魂被人抽去,独剩空壳。
我往前走了一步,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场景却发生了变化。女人变成了男人,房间则成了郊外。从气质和穿着来看,那男人应该是个达贵,却不知为何陷入绝境,被人逼至这荒郊野岭。他正玩命似的奔跑着,但没用,身后的火把层层叠叠,任凭他如何努力都甩不开它们。突然,男人脚下踩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倒吸口凉气,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被一阵嘈杂吵醒,下车一看,原来是个小年轻不小心擦挂了我的车。看那样子,我甚至都怀疑他没成年,估计是偷了家长驾照跑出来玩。
“干啥呢,这咋回事啊?”我看着那小年轻,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他……是潘家园,还是西九路来着?我本想回忆起这人到底是谁,可一看时间已是下午六点,便索性理论都懒得理论,象征性收了个一两百就匆匆上路了。
临走前年轻人或许是觉得我和善,还分了罐红牛给我。刚好车上的已经喝完,我便接过饮料,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此时太阳已经沉了下来,懒散地挂在远处。街道,车辆,连同我眼中的一切都被它染成金色,像是披了一层虚幻的外衣。不知为何,我又想起了那个梦,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不再警惕,只是跟着路标,昏昏涨涨的向前开去。
十分钟,二十分钟……注意力始终难以集中,我几乎是在凭着本能开车,晚上十点,前面的车忽然减速了。我抬头往上看去,整个人都愣住,身子也开始发寒:前方的收费站上,硕大的“北京”两字,像是巨龙的双眼,在黑夜里散发着诡异而又醒目的光芒。
意思是四五个小时过去,我开着开着转了个圈,又跑回来了。我当司机一年,开黑车两年,送的人拉的货不说上千也有几百。虽不敢说自己方向感和车技无可匹敌,但从西到东,开反方向这种事儿,可从没出现过。
脑袋里又浮现出昨日情形,我忽然有些害怕,心中甚至还打起了退堂鼓,毕竟经过西九路和买命钱的那些事后,我虽不信邪,可要真遇上怪事,心里还是会发怵。马有失蹄,自己偶尔犯个错也正常。我不断安慰着自己,虽然我记得自己一直是跟着路标走的,难不成在那阵迷糊中我出现了幻觉,把字可看错了?
那既然如此,让我产生幻觉的,会不会就是那个古怪的梦?我记得那时候,我似乎是抱着包裹入睡的……想到这里,我心下一阵发寒,又想起了那人恐慌的神色和隐没在夜风中的话。“快,一定要快!”他像是给我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奇怪,太奇怪了。此刻,无数问题在我脑海中炸开:为什么要快?为什么要向西?包裹里的东西是什么,我究竟是该看还是不该看?问题太多,我迟迟没想出答案。
我调转了头,想抓紧时间向银川开去,可或许和那个奇怪的梦有关,脑袋又昏又涨,眼皮也开始打架。在这种状态下,再开车迟早会出事,我便只好匆匆下了高速,在南口镇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旅馆破败简陋,可我实在太困,刚碰上枕头,脚似乎还悬在床边,便已然呼呼大睡。
那一晚我又梦到了啜泣的女人和摔死的男人,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情侣,只是遭遇了不测,无可奈何阴阳相隔。
或许是因为饮料喝的太多,半夜时我起床上厕所,突然听到一阵窸窣的响动,被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灯一看,才发现那旅馆老板竟然在翻看我的包裹!
“你干什么!”我一声爆喝,随即趁着他被吓丢了魂,猛地向前扑去,把他按倒在地,“偷东西是吧?枉你长了副好人相!”
“不,不是,这是误会,我,我……”老板连连摇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人赃俱获,我自是不会相信他的辩解。
“哼,还误会?你他妈没少偷客人东西吧?”我笑了笑,使劲拧了拧他的手腕,“这回被我抓着,就等着进去吧!”
“啊——别,别,兄弟,我第一次,我第一次,”老板疼的叫嚷起来,“是有人,啊——有人让我偷的!”
“有人让你偷?”我松了些力道,“谁?”
“我也不知道,”那老板竟然是哭了起来,“你刚入住不久,就有人跟着进了,让我去偷你的包裹,我不干,他就说给我钱,我还不干,他就拿枪比着我。我一个普通人,别说枪,就是刀都没怎么见过,那玩意儿一比,我害怕啊!所以我,我就……”
听到这,我忽然就背后发寒。有人跟着我,身上还带着枪,而且最可怕的是,我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那人长什么样?”我问老板。
“不知道,”老板又摇了摇头,“太黑了,看不清……”
“恩?”我加大了手上力道。
“啊——”老板吃痛,终于肯说出实话,“年轻,是个年轻人,看上去比你还小,身上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啊——轻点,痛!”
我松开手,又照着老板的鼻子给了两拳。随后,我站起身来收拾行李,任由他躺在地上哭泣求饶,让我放过他,不要报警。我见他样子可怜,便把房卡扔到他身上:“房费押金全退,再补我三包玉溪,这事儿就算结了,成不?”
“成成成!”一听我要放过他,老板连连点头,三包玉溪也变成了五包玉溪。他让我继续在旅馆住,不要钱,我摇了摇头,说要是那年轻人再咋办,未必你帮我挡子弹?
从旅馆出来后,我开着车寻了个热闹点的地方,觉得至少这里还有点人流,在车上凑合一夜也算安全。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总算露出马脚,这玩意儿,果然是有些问题。
想到这,我决定先看看包裹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如果违法乱纪,那我便就地丢掉,拿着两万开溜。然而,当我拆开包裹后,才发现里面的玩意儿不是毒品也不是枪支——竟然只是一半的玉镯子。我不懂古玩,但也能看出这玉镯并非当代产物。可惜它已然损坏,躺在包裹里的也只剩下一半,估计值不了几个钱。
△剩下那半块玉镯这回我更纳闷了,一半玉镯而已,至于那中年人吓成那样,还有人持枪来抢吗?更奇怪的是,那人自己不动手,跑去找个路人来,这不有病吗?关于玉镯和这趟活,我实在有太多疑惑,只是还没等我逐个想通,睡意便汹涌而来,很快,我便窝在车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大概是七点左右醒的,买了瓶矿泉水凑合洗漱后就在附近找了家面馆,准备吃饱早饭后再上路。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家面馆就在南口村路上,没有名字,可里面的炸酱面却出奇地好吃。我一口气吃了半斤,抬起头喝了口水,却发现那给我包裹的中年男人竟也在这里吃面!
我愣了下,本想直接走,可又记起路途上的那些怪事,便不再犹豫,坐在了他的对面。
“老板,你还记得兄弟我吗?”
中年人明显也愣了下,随后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去银川了吗!?”
“我倒也想去,可老板你这东西,实在有些……”
“邪门?”听到这,中年男人反问道,“你也遇到邪门的事儿了?”
其实比起邪门,我更在意那个拿枪的人是谁,但我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差不多吧,所以我才来问你,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中年男人忽然开始嘀咕起来,说什么“我就说有问题”,“还他妈不信我”之类的话。等逼叨完了,才又抬起头来道:“小兄弟,我问你,你信不信鬼神?”
我摇了摇头:“不信。”
“不信吗……那你就权当故事来听吧。”中年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筷子一放,详细地讲起所有有关于玉镯的事来。
我于是知道,中年男人就是这南口镇的人,生平热爱古玩字画,年轻时当倒爷,后来发达了,就纯当兴趣去收集。有回在古玩市场瞅见这半块玉镯,一看就觉得并非凡物,再一问,居然就几块钱。他觉得惊奇,掏钱就要买,那卖家估计看出他是行家,就好心提醒了他几句,说这东西邪乎,他自己拿着都烫手。你要能降住,我就免费送给你,要不能,劝你趁早送人吧!
紧接着,卖家就给他讲了有关于玉镯的传说,说是在唐朝,也有可能是宋朝,有对苦命鸳鸯,男的是普通农户家的儿子,女的是当地小商的千金。这两人在一起不容易,光是说服女方的父亲,就差点给闹出人命。后来啊,男的赴京赶考,结果一不小心成了探花,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儿,男的却被一王爷强迫去娶他女儿。听闻此事,女方伤心欲绝上吊自杀,死讯传到男方那儿,人直接疯了,大半夜翻出墙就往家里跑。王爷派了人去追,却没想那男的不小心跌入悬崖摔死了,手中玉镯碎成两半,听说,那是临别前女方给他的定情信物。
“这故事嘛,倒也悲情,”中年男人顿了顿,“只是当我问他从哪听来这些传说的时候,你猜他怎么说?”
“恩?”
“他说,”中年男人身体突然前倾,吓了我一跳,“是他梦到的。”
听到这,我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似乎也梦到过相同的故事……中年男人继续往下讲去,说他本来不信,可拿到玉镯的当晚,自己居然也做了相似的梦。当然,他没那卖家敏感,还是选择先自个儿收着。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脑海中的梦境越来越清晰,他也莫名生出个念头,想把这半块玉镯向西边送去。起初他也纳闷,可后来这念头愈发强烈,他也有了猜想,说不定玉镯的另一半就在西边,两人等着团聚呢。
所以他才那么着急,让我要快,非常快,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再次让两人相聚无缘。
“我家里老人身体不好,走不开,所以我只能托人帮我把玉镯送去西边。可我那些朋友,一听故事就笑我,说我糊涂,骂我迷信。没办法,我只能找其他人,结果那天也是巧,刚和人喝完酒,出来就找到了你!”中年男人的故事终于讲到了头,“小兄弟,虽然我多少是骗了你,但两万块也不少,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这样一来,许多谜题都解开了,但还是有不少问题:“不行,听你这么一说,这事儿我还真得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你钱都收了啊!”中年男人估计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又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
“当然不信!什么鬼不鬼神不神的,我书虽然没读完,但好歹也知道世上没有科学不能解释的事儿,”我敲了敲桌子,“再说,你知不知道,有个拿枪的人想抢这玩意儿?”
“拿枪的人?”中年男人明显也吃了一惊,“不可能吧,虽然梦里面总有一个声音催促我‘快,要快,不要被追上’,可这东西在我手上好几个月了,也没出啥岔子,更别说有人抢了!还拿枪,你逗我吧?”
“我他妈骗你不得好死,”我伸出一只手发誓,“得了,这事儿我能帮你,但是吧,还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比了个一:“再加一万。”
“再加一万?你也太黑了吧!”
“嫌黑就找别人,”我佯装要走,“而且那两万块我也不会退!”
“行行行,给你给你!”中年男人于是跟着我上了车,又补上了一万后才下去,临走前,他突然问我,说如果这玩意儿的另一半不在银川,在更远的地方,我会不会继续送下去。
我本想说不会,可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生病死掉的母亲和我那不靠谱的失踪老爹。有些时候,一些人一旦别过就是一生,重逢,自然也成了奢求。
不管那故事真假与否,不管这传说我信与不信,这件事总归是让我想起了母亲,让我想起了自己也有个一直思念着,却再也无法相见的人。除开这些,还有几个原因让我不得不送,一是这玉镯在手中,我就老怪梦不断且失眠,二是中年男人告诉我说,只要我送到地儿,拍张照片回来,就再给我两万。
我也不是见钱眼开,可两万摆在眼前,谁不要谁傻逼。
“送,”我于是道,“送佛送到西,别说银川,就算是西宁我也送。”
再上路后我精神了许多,只是运气还是背,莫名其妙碰上各种意外。当然,凭着坚定的决心和优秀的车技,这一路总归还算是顺畅。
中午十二点,我总算是到了张家口,比正常行驶慢了不少,但好歹是能够接受,毕竟这一路状况颇多。比如高速封堵后我转走小路,结果一货车失控,径直朝我撞来,得亏我反应快车技过硬才堪堪躲开。虽说车速不快,撞上也不会出人命,可那至少得耗去半天时间。
不过好在过了张家口后就顺畅了许多,各种意外也鲜少发生。我一直怀疑这些事儿会不会和那持枪人有关,但找不到线索,也没看到过任何跟踪我的可疑车辆。也就是说,要么是那旅馆老板骗了我,要么就是持枪人有着通天的手段,远不是我所能对付的人。
想到这,我不由得紧张起来,人变警惕,车速也提了上去,硬是凭着辆破烂二手面包车把人奥迪奔驰都给超了。不过还没等我过够超车的瘾,前方就突然窜出一只狼狗,要不是我反应够快,距离也够远,铁定就撞上去了。
车停在离狗三米远的地方,我刚想换车道走,这狗却突然呜咽一声倒下了。我有些懵,那时候还没有行车记录仪,自己难不成要被一只狗给碰瓷了?
会不会是被吓死了?我本想换道直接走,可又觉得不忍心,便决定去看个究竟。然而,我双脚才刚落地,那狗却突然站起身,咆哮着向我扑来,那模样,就跟发了狂犬病似的。好在我反应迅速,一个侧身就闪回车里,才没被咬到。
“卧槽,这狗可真他妈怪的。”我舒了口气,踩了油门刚想走,身后却传来哈欠声:
“哈——已经影响到动物了吗?”
“谁!”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看去,发现后座上竟坐了个睡眼惺忪的小鬼,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昨天撞我车的小子吗!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车上!”
“啊,我叫徐英喆,”这小鬼居然还伸了个懒腰,“今早上你不去吃面了吗,我就趁机上了你车,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唉,昨晚真不该熬夜赶报告。”
“你在说些什么!”我仔细回想起上午的细节,“不可能,那时候我明明锁了车门,上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后座有人!”
“切,汽车锁本质就是种弹片锁,这玩意儿我4岁就会开了,”自称徐英喆的小鬼面露不屑,“凭你的智商没看到也正常,好歹我也用了伪装。”
“伪装?”
徐英喆点了点头,拿起身后的被子,而被子的颜色图案,也正好和我后座一样。我感觉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就这种骗小孩的把戏,我早上居然都没看出来。
“算了,我不管你是谁,”我有些生气了,“现在,马上,从我车上滚下去。”
“生气会加速细胞衰老,小心变成老头,”徐英喆吐了吐舌头,“让我下车也行,不过得先把玉镯子给我。”
“你为什么会知道玉镯?”我把车停到了应急车道上,徐英喆的话让我警惕了起来。
“我知道的东西可比你多多了,”徐英喆边说边伸手去拿副驾上的包裹,“快给我吧,别作死了,这一路折腾的,搞得我都不想救你了。”
“什么意思?”此时,无数线索在我脑海中碰撞,我突然想起来,旅店老板口中的持枪人,不就正好很年轻吗……
“我问你,昨晚你是不是——”
“哎呀,被发现了,”这徐英喆,竟然自己就承认了,“昨晚我忙着赶报告,就想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可惜这刀太钝,那样都没偷出来。唉,早知道就自己上了~”
“你他妈!”这徐英喆,想偷我东西就算了,还搁我面前得意?我气不过,伸手就去抓他,结果被躲了过去。
“你干啥,我这是在救你啊!”
“救?我看给油里掺水的加油站混小子就是你吧?”
“额……那个工作人员不是我,但我确实动了手脚。”
“地上的钉子呢?”
“恩……也是我。”
“呵,你给我的那罐红牛也有问题吧?”
“那是我马虎了,本来想给你一瓶能摆脱梦境的醒脑药,结果不小心给成迷药了……”
“这一路的意外,都他妈是你弄的吧?”
“这你就抬举我了,大部分确实是我充满创意的杰作,可有一些吧,哥,真是你运气太背了。”
“你这小子,好好的书不读,跑我这儿来贫嘴干坏事是不?”得,一切诡异都解开了,原来全是这小兔崽子在搞鬼。我把安全带解开,整个人都扑进后座,准备暴揍他一顿。
“你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有枪啊!喂,还打,我说了,我可是有武器的!”
徐英喆的威胁确实让我有些害怕,可是上了头的人,哪还管你有没有枪?况且这车空间那么小,我还真不信他能有时间掏出枪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加大了拳头上的力道。
|六|
事实证明论打架还是我厉害,那叫徐英喆的小鬼,枪还没掏出来就被我绑在了副驾驶上。
“你这人到底还讲不讲道理,”可惜车上没有胶带,不然我一定会把徐英喆的嘴给封上,“我可是在救你啊!”
“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玉镯的主意?”
“我都说了,那不是你能理解的东西,你赶紧把它给我!”
“别闹了,我答应了别人,要把这玩意儿送到西边去。”
“西?你不会真信了吧?”徐英喆嘲讽道,“那只是梦,只是传说啊,我三岁就不信了。”
“你到底想用这玉镯干什么?”看样子,徐英喆对这东西的了解,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你管不着,把它给我就行了。”
“不说就免谈,自己下车吧。”我下了高速,在最近的一个村子停了下来,准备把这讨厌鬼给踹下车。吴家窑村还是李家坊村来着?我记不清了,但那却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徐英喆的能力和傻逼。
“喂,你怎么在村子里停下了,你不知道这儿狗多吗?”
“不然我开回张家口城里?别挑三拣四的,没把你丢高速上就不错了,赶快下车吧,”我有些不耐烦,“狗多又怎样,未必咬人啊?”
“那可不一定,现在是春天,狗都在发情呢……”
徐英喆话音未落,周围便有不少狗向我们走来,大多是流浪犬,偶尔也有几只看家的。它们全都呲牙咧嘴,像极了我在高速路上遇到的怪犬。我被吓了一跳,一时间,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自己真遇上了邪乎怪事儿。
“这些狗为什么……”看着它们留着口水,低吼着一步步走来,我愈发害怕,连忙锁紧了门窗。
“你看,叫你把玉镯给我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虽然我也不老。”都这时候了,徐英喆还在一旁贫嘴。
“你他妈的,你不有枪吗,掏出来把它们吓走啊!”
“你说这个吗?”徐英喆从裤兜里掏出枪,那模样,倒和旅馆老板描述的并无二致。只是当他扣动扳机时,从枪口中发出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的低音炮。
△徐英喆枪,仿制1918年生产的Colt 1911 .45 ACP S / n 246524“你这是???”我彻底无语了,敢情这么逼真一个枪,就他妈是个玩具!?
“怎样,我发明的‘dj’枪,不用打碟,扣扳机就行,”徐英喆倒是一脸得意,
“可以吓人,可以跳舞,这么完美的东西,也就只有我能造出来了。”
我真想一拳砸死他。
此时,那群狗已到了近点,可徐英喆却还像没事人似的不为所动,仿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而已。狗越来越近,已经有狗开始咬锁撞门了。我正焦急怎么办,却听见前方响起刺耳欲聋的喇叭声。我愣了下,随后抬头看去,一辆小皮卡失了控,正飞速朝我们撞来!
喇叭声越来越近,那些狗倒是被吓跑了,可正面相撞却是避不开。情急之下,我踩死油门,把方向盘猛的一打,车子转着弯向后退去,用侧面迎接了这次冲撞。
虽说我在最后关头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度,可由于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缘故,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车顶,眼前瞬间便一片漆黑。事后回想起来,要是我反应不够快,被皮卡撞上正面,命可能都保不住了。
在失去意识前,我扭头看向徐英喆,却发现他的衣服竟鼓出一个又一个气囊,保护他不受损伤。再之后我则彻底失去了意识,只依稀记得徐英喆下了车,用一个能发出古怪声音的圆球吓跑了所有野狗,我还看他把玉镯放进了黑匣子里,甚至还看到他扣动“dj枪”,直接让皮卡的司机昏睡了过去,还念叨说什么不该记着的就不要记着。
当然,事后徐英喆对这些都矢口否认,我也用dj枪试过几次,自己不会晕更不会失忆,而那古怪的圆球,任凭我如何搜索,都找不见踪影。
我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在一家宾馆里。我正纳闷,楼下却响起喇叭声。探出窗户一看,才发现徐英喆正在下面等我,我的车似乎也已被他修好。我匆匆下了楼,生怕他又玩什么花招,不过除了玉镯不在,车子并没有任何问题。
“玉镯呢?”我问他。
“我处理了,”徐英喆打了个哈欠,看样子这家伙挺贪睡的,“放心吧,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
“行吧,昨天那些狗,是不是就和玉镯有关?”
“自己猜。”徐英喆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不知为何,看着他笑,我忽然就觉得他不欠揍了,甚至还有些可爱。那玉镯的事交给他,似乎也能放下心。让他带着那对苦命鸳鸯重逢,说不定还真比我靠谱。
“算了,懒得折腾,为了这三万块,差点命没了。”我摆了摆手,本想上车走人,却突然记起了什么,“你这小子,当初潘家园买铜钱的,是不是就是你?”
徐英喆愣了下,随后答道:“对呀,你在西九路的那档事儿我也知道,没想到吧?”
“你他妈一直跟踪我?”我居然觉得他可爱?这分明就是个傻逼!“为什么?”
“之前是对你车子感兴趣,”徐英喆一脸看后辈的样子,让我很是不爽,“不过今天这么一出,发现你还真有些潜力,我对你也同样感兴趣了。”
“神经病。”一个看起来高中没读完的小屁孩跑来指点我?我越想越不爽,油门一踩便向北京开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叫徐英喆的少年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并且改变我的一生。当然,那都是后话,此时我只想早点摆脱他。
路途上,我又想起了玉镯和那对情侣,只是还有细节不对,比如为何狗会发狂,比如为何徐英喆会说是在救我?正想着,我突然发现副驾驶上留着信封,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徐英喆留的,上面写着“年轻人,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
我有些无语,但还是把那信封拆开——里面有一张纸,纸上写着故事,从开头到中间,都和中年男人给我讲的一样,只是到了最后,结局却完全不同。原来,那男人根本就是变了心,娶走了王爷的女儿。乡下等人归的姑娘听闻消息,悲痛欲绝,直接上吊自杀死了。那男的听到消息,不但不愧疚,还带着新欢上山赏月,结果不小心踩空,跌落悬崖摔死。倒也算是活该。
“那摔成两半的玉镯,也成了两缕冤魂,却不愿分开,硬要斗个你死我活。所以他们一旦靠近,生物就会发狂,变得狡诈,暴虐。先是低等的,比如狗,猫。等彻底靠拢后,人也会跟着遭殃。”
“不过啊,这些都是传说,你爱信就信,不信就算了。这个世界虽然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但你要相信,一切都能用科学来解释,而这,也是我努力的方向之一。”
“加油吧小关,天才徐英喆正注视着你,你小子一定会大有所为的!”
真他妈神经病!我把信封放下,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不是因为这突然杀出的徐英喆莫名其妙还神经,而是自己一直相信的重逢故事,居然是假的。原来那根本不是情侣,而是一对仇人。想到这,我不免有些失落,可此时太阳升起,我看着眼前金黄一片,忽然又想通了。是真又如何,是假又如何?只要我在这趟活中是朝着心之所向努力便足够了。这世上的美好本就有限,日子虚虚实实地过下去,能感受到温暖便足够了。
玉镯的故事结束了,可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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