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

图片来源于网络 文 | 华荣

一.

五月八号这天，张光明在办公室里接受着领导的第无数次辱骂。

张光明常常因为芝麻大的小事被上司骂个半天，就比如他今天在换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洒在了瓷砖上。

张光明那个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上司在他的脑袋上放肆地喷着唾沫。

张光明低着头头，双眼涣散的看着地板，他已经习惯了这个针对他的上司。

张光明无数次想要辞职逃离这个地方，但都被他的上司强行留了下来，理由是张光明签了七年的劳动合同，若是合同没有到期，张光明强行离开的话，就要赔给公司五十万的违约金。

但张光明清楚的记得，当初签这份合同的时候，上司曾经说过，只要做满一年，一年之后，张光明只要提前一个月提出辞职，就能正常离开，这张七年的合同只是虚设罢了。

当时刚刚毕业的张光明因为急于寻找一份工作，又要替赌鬼父亲还债，所以只听了这些片面之词就签约了，但现在，显然张光明被骗了。

上司谭揽将张光明的每一张辞呈都扔进了垃圾桶里，有时候甚至还在扔了之后，吐了一口唾沫。

张光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恍恍惚惚干了两年，不仅常常被谭揽挑刺辱骂，连薪资也被压榨到了连一个清洁工都不如。

张光明被骂完后，连忙跑到了卫生间里，他感到了谭揽的唾沫覆盖在自己的脑袋上，恶心至极，他来到卫生间后，打开水龙头，反反复复将头发冲洗了好几遍，在感觉到总算舒服了一些后，他才关掉了水龙头。

他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消瘦，骨骼及其突出，脸色苍白的不像一个活人，双眼布满了血丝，红的就像要滴出血来。眼前镜中自己的形象极为陌生，张光明不禁一怔。

从卫生间出来后，公司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张光明，他头发湿哒哒滴着水，脸上毫无生气。

这也难怪大家看他，但张光明丝毫不觉得不适，他任由头发湿漉漉的，就这样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晚上，所有人都下班了，张光明毫无疑问又是最后一个走，漆黑的办公室里。只有张光明那里亮着一台光芒微弱的灯，张光明环顾了一下空寂的四周，忽然袭来了一股诡异感。

“还是先下班吧。”他嘟 囔了一句。

收拾好工位后，他关掉了灯，一个人摸着黑去乘坐电梯，他刚到电梯口，电梯门就打开了。

门缓缓打开的时候，里面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很高的高跟鞋，整个人就像是垫着脚走路的，还有一身让人不敢直视的超短裙，身上喷的香水浓度足以让一个鼻炎康复患者再度旧疾复发。

这个女人张光明知道，她是上司谭揽的情人，汪晶。

电梯门打开后，汪晶被伫立在门口的张光明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袋子落在了地上，瓶瓶罐罐落了一地。

不得不说，张光明惨白的脸，确实像一个活死人。

二.

汪晶被吓了一跳后，怒不可遏，她骂张光明:“你个病鬼，长得吓人就不要大半夜的出现，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张光明说:“我加班，不是故意等着在这里吓你的。”

汪晶说:“你加班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条谭总手下的狗而已，你不加班公司也不会倒闭，我告诉你，我可是谭总的人，你今晚吓到我了，明天我就告诉谭总去，你就等着吧。”

“对不起，”张光明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汪晶说，“还不把我的东西捡起来？等什么呢？”她指着地上的瓶瓶罐罐。

张光明只好弯下腰去帮忙把东西拾起来，没想到，汪晶狗仗人势上瘾了，知道张光明忌惮谭总，不敢把她怎么样，于是走到张光明身后，一脚踹向他的膝盖骨，张光明直接跪倒在地。

张光明愤怒看向汪晶，气道:“你…………。”

汪晶趾高气昂地说:“怎么？还不快捡？”

张光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巴又咽了下去，他内心有个想法很快就跳了出来，于是他的表情开始阴沉。

他跪在地上捡着东西，嘴里以最轻的，但又能传进汪晶耳朵里的声音说道:“十二点过后不要乘坐电梯，里面有那些脚不着地的东西，走楼梯吧，楼梯安全，不……也不安全，高跟鞋的声音也会让那些东西跟着你…………。”

汪晶一开始还不知道张光明再说些什么，于是有意轻微靠近听了一下，在听到张光明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后，她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骂道:“你个神经病，快滚。”

汪晶往谭总办公室方向走去了，张光明也很快乘着电梯离开。

汪晶在办公室拿了东西后就返回电梯了，她想到张光明的话，“十二点之后不要坐电梯…………”

于是在电梯门缓缓打开的时候，汪晶犹豫了，最后直接放弃了电梯，转身走到了楼梯口。

但刚走下来，她又想到了张光明的话，“走楼梯吧，楼梯安全，不……也不安全，高跟鞋的声音也会让那些东西跟着你…………。”

汪晶开始觉得自己鞋子的声音过于刺耳了，她开始慌了，浑身上下被恐惧包围。

由于心慌，脚步开始打乱，于是她不小心一踩空，直接摔了下去，整个人不知道滚到了几楼。

张光明到家后，即使很累，也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公司的清洁工在楼道里发现汪晶的尸体。

公司员工报警后，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带头的是一名姓胡的官员。

经过一系列的询问调查后，警察让公司调出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

谭总这个时候过来喊道:“胡警官，不用调监控，我知道凶手是谁。”

“是谁？”胡警官问。

“是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谭总说，“他叫张光明，张光明一直很看不惯我，但又拿我没辙，我猜他是知道汪晶和我有关系后，才杀了汪晶的，拿她撒气呢。”

胡警官几人面面相觑，“他人呢？”胡警官问。

“在这，”张光明这时候走出来说。

胡警官几人见到模样病态的张光明，都不禁到吸了一口凉气。

张光明来到警察面前，说了一句:“我是张光明，但人不是我杀的……。”

三.

胡警官带着谭揽和张光明来到警局做了一番询问调查。

在谭揽提供的监控录像中，播放到汪晶张光明起争执后就断了，原来的监控录像已经被删除掉。

最后在胡警官等人的威胁下，谭揽才把自己拷贝的那一份交了出来，大家才发现，那天晚上汪晶和张光明在电梯口后就没有交集了，汪晶是意外死亡。

但胡警官看着监控录像，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于是只好让人先离开。

张光明长舒了一口气后离开警局，谭揽因为治不了张光明也愤然离去。

汪晶的事情很快四天过去了，张光明恢复了正常上下班。

这天晚上下班，他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这么一幅场景。

一个包工头和一个农民工，他们两个在对话。

农民工说:“大哥，把工资给我吧，我真的很需要钱。”

包工头说:“好好干，下个月就发工资了。”

农民工说:“您老是这么说，都大半年过去了，您一分钱没发我们，我们自己的积蓄都要掏空了。”

包工头神情特别的轻蔑，他说:“不就是几万块钱吗？下个月就发，别催了，我还能坑你啊，我现在手头紧，下个月就宽裕了。”

农民工颤抖着声音说:“你现在包里不是就有钱吗？我能等，我女儿等不了啊，她在医院里每天都要花钱，我不能没钱的。”

包工头推了农民工一把，说道:“前几天不是预支了点钱给你交住院费了？”

农民工说:“光住院怎么行呢？还要营养品，还要买药，你给的钱不够啊。”

包工头显然不愿意在听下去了，他道:“行了行了，下个月发下个月发，怎么说了不听呢？你是猪脑子啊？”

说罢，推了农民工一把，扬长而去。

农民工的遭遇让张光明想到了自己，于是他拿起路边的砖头，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个包工头。

在接近的时候，他说道:“大叔。”

包工头闻声转过去，看到张光明却来不及开口的时候，被张光明一个砖头砸倒在地。

随后张光明把他拖到了一个角落里，无数次将砖头砸向了地上的包工头，最后男人被砸得血肉模糊，一命呜呼后，张光明才将砖头扔在了地上。

他把包工头的钱全部拿走，交给了刚刚在讨钱的农民工。

看着农民工惊讶不已的表情，张光明只说:“先去救你女儿吧。”

随后就离开了。

四.

杀了人的张光明在这个夜晚感到无比的舒畅，似乎他这两年来在心中所积压的气都找到了发泄口。

包工头的死虽然警察已经开始介入调查，但无论如何查不到张光明的头上。

地方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两次命案，公司的人无一个不在八卦这件事情。

张光明表面上死气沉沉的，但内心却因此也兴奋不已。

这天，谭总要去一场拍卖会，张光明给他当司机，路上，张光明的内心又升起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他突然开口问:“谭总，我能辞职吗？”

“当然可以，”谭总说，张光明眼前一亮，但又很快暗了下去，因为谭总的第二句话是说:“七年合同满了，你就能走了。”

也就是在此时，张光明内心的想法越发的坚定。

参加完拍卖会后，谭总又去了趟饭局，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才让张光明载他回去。

车开了一半，谭总尿急，半路下车要方便，就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张光明觉得这是机会，就拿着车上的救生锤从后面袭击了谭总。

谭总倒在地上哎呀呻吟着，张光明毫不犹豫的快速用锤子砸向了谭总的脑袋，他一边砸着，一边发疯般的嘶喊着:“我能不能走？我能不能走，我问你，我能不能走。”

谭总断气后，张光明正坐车要离开，远处有人发现了他，那人是谭总的正牌太太，想来是要来接谭总的。

谭太太看到这一幕后，转身就跑，张光明生怕她说出去，他开着车追了上去，将谭太太撞倒，狠心碾压。

张光明回到家后，内心就无比的心慌，因为害怕留下把柄，他已经来来回回去看了犯罪现场三遍了。

回到家后也睡不着，他总觉得有人看到了他行凶，他非常地痛苦，汗毛直竖，不停冒着冷汗。

最后决定连夜逃回老家。

第二天早上，警局在发现谭揽夫妇尸体的时候，也发现了汪晶的那个录像有什么不对劲了，原来，胡警官注意到了，汪晶有那么一瞬间竖着耳朵靠近张光明。

也就是说，人虽然不是张光明杀的，但一定是因为张光明说了什么，汪晶才会慌张失措，导致意外死亡的。

“他倒是说了什么？”一名警员问。

胡警官说:“女孩子怕的，无非就是牛鬼蛇神。”

而且从以往的录像来看，张光明没少受欺负，他完全有动机杀人。

昨天晚上又是张光明送的谭揽，这点要是还不够证明的话，那车上的录像可就把昨晚一切的事情经过都记录了下来，这就是张光明的百密一疏，他在慌张之际，竟然忽略了车上的记录仪。

张光明就是凶手，胡警官带人要抓捕张光明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消失了，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直到半个月后，胡警官在谭揽公司的员工档案里看到了张光明的资料，上面有张光明老家的地址。

胡警官看着资料相片中，张光明圆润开朗的模样和现在的他完全判若两人，由此可见，张光明被精神虐待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想到这里，胡警官不免觉得唏嘘。

胡警官几人来到张光明的老家，却发现张光明已经死了。

听村里人说:“张光明回来的时候是徒步跑回来的，到家那天整个人被汗水浸湿的就像一只水鬼，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反正回来不到两天就死了。”

“跑回来？怪不得没有任何出行线索。”

胡警官只好作罢，人都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返程之际，胡警官又回头看了一眼张光明的住处，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