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总不是不如变化快，每日行程下来不是太累就是喝的太多，本以为当时所想，过后也会记得，但最后一天再去回想第一天的行程，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且回想的时候用的是今天的头脑，与那日大概已经完全不相同了吧。
第一天的上半部分是喝了两杯红酒之后写的，错字一堆，把拦腰写成了懒腰，虽过后校正了一下，但开车的时候，无意识的思维里想，把长长的日本岛，形容为抻着懒腰，倒也可爱嘛。
这个时代的错别字都是输入法的错误遗留，手写时代的错字应该是形似但缺撇少横之类的吧，使用象形文字的我们，如今开始犯的却是表意文字的错。现代科技改写文明方式，与以往任何时代都不同了吧。
习惯性离题两万里，说回旅行第一天下午。
导航定好当日宿泊的温泉旅馆，到了却发现还差一点时间才到标准入住时间，虽然选择进去，应该也会可以checkin，但艳阳高照，蓝天白云似乎与午前的倾盆大雨仿佛毫不相干。
车虽然已经泊进车位，见停车场也空空如也，又想起来时路上看到的路标，当即重新设置了导航，奔向了一间明为瀧谷寺的寺院。
停车场的状况看出来没什么游客香客，有点可惜了景致。院门小巧，侧面一株枫树叶子正红，通往大殿的阶梯小路被高大古老但树木笼住，暗暗但，曲径通幽。射进来的几束阳光恰照在侧院的院门台阶上，去敲敲门，是否会有可爱的小沙弥来应门呢？
在庭院拍了若干照片，进入主殿后发现工作人员已经等我多时。两人对坐在主殿前，为了我这一个游客，耐心讲了半天。佛语其实只能听的一知半解，有些惭愧。心里隐约祈祷讲的短一点短一点，这样方可减轻一点做牛的罪恶感。
工作人员离开之后，得以自由游览展品和在庭院小憩，12月的平日，包场的游客努力拍了几张照片，自认为拍到了本年度最好看的秋叶，但其实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最美的秋叶。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用手机记录的似乎都不算数了，即便记录下来但不小心丢了内存，就觉得记忆都丢了，这其实该改一改，换成用眼睛，用文字记住。
又说远了，北陆的12月平日，完全不堵车，随着大流，稍微超点速，每次都会比预计时间早到很多，寺院出来三点钟，一个人的自驾游总是有点拼，又决定开车去五六公里以外的東尋坊。
每次一个人旅行时候发现到最后都会很拼，倒不是因为有多爱打卡景点，而是近似于一种想把自己消耗尽的执着，花掉最后一份力气才觉得充实，回来之后看节目里总结类似这种行为，据说也是充分燃烧后会有多巴胺分泌的兴奋。
还有就是大概与很多人不同，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非常喜欢长时间开车和长时间走路，某种程度上都是单一重复运动，但会在过程中很容易放空进入一种单一境界，非常自在放松。
说回東尋坊，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何深意，断壁岩石还是蛮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更让我觉得震撼的是冬季日本海汹涌的浪拍在岩石上，涡旋处竟然完全是白沫状了。有点喜欢日本海的汹涌暴虐，阴晴不定。
有个小插曲是因为现金带的太少，想节省一点停车费，在观景台的收费停车场前，掉头逃跑了，开到山下的休息处，无意中沿着忽明忽暗的海边低树丛，竟然也走到了壮观的断崖主景观处，还顺便吹着凛冽的日本海海风，观了一下风云中时不时闪现的夕阳，乌云与海面之间，事儿光辉万丈，水天相接。
到了温泉旅馆，发现停车场被填了三分之一左右，办好手续，领到了三张旅行支援的优惠券。
旅馆应该有些年头了，设施应该翻新过，整体还算舒适温馨，房间蛮大，老式空调还是暖气，开关要用扭的，但效率极高，暖和的极快。想起东北，寒冷地区是最把取暖当回事的。
旅馆的温泉还不错，泡了会儿才出去觅食，旅馆背后有一片公园，免费足温泉，和居酒屋一条街，相比是当地旅游中心地。到了发现每家居酒屋大约面积几平米，每家一个三面吧台，可坐六到八个人，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去。
城市太小，把中心区绕了大半也就花了十几分钟，各式温泉旅馆支撑了整个小城市，想必游客们都定了旅馆的晚饭，街上几乎没有人，饮食店里客人也是三三两两。有些冷清，再次感叹日本乡村城市的没落，不过后来又想，是否热闹繁华是定义有意义生活的唯一标准？其实也不尽然，安静简单，甚至有点与世隔绝也未尝不是一种生活。
最后进了一家有点眼缘的店，天太冷问店员是否有热红酒，店员说去问问主人，菜点了牛すじ煮和牡蠣アヒージョ，不久端来了一杯用日本酒杯装的热红酒，好像仅仅是用锅煮了一下。不过好喝不好喝不重要，是暖的就好。
牛すじ煮的量有东京的两倍多，味道也不错，牡蛎十分新鲜，菜量多的觉得吃不完。
坐在吧台座位的熟客走了之后，跟老板要求移到了吧台座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根老板聊天。
老板胖胖的，头特别大，扎着蓝色毛巾，满典型的日式居酒屋料理人打扮，说话很亲切但不冒犯。
开放吧台座位的小店，与各色客人聊天应该也是老板很大一项工作吧，聊的内容都是关于旅游和语言。老板说他还没有去过海外旅行，上次去东京也至少是十年前了，说担心海外游语言不通，自己应该努力学学英语什么的。我说语言这个问题大概在未来最不需要担心了，如今已经有各色翻译软件，将来做到随时同声传译应该也不难，语言应该不会成为沟通的障碍。
吧台旁边有些摆饰，两本书都是关于性格测试的，老板说这都是他自己看完摆在店里做装饰。我问他说喜欢命运测试类的事情？老板一边帮我热日本酒一边说，对呀，人总有犹豫烦恼的时候嘛，那个时候就测一下。
我问他测对的时候多吗，他说测对的时候很多啊。所以就会更相信一些。
聊着聊着进来一个人，进门店声势一听就是熟人，老板立即介绍这是他的初中同学。
同学满自来熟，立即问我名字，我就说了一下昵称，他说自己昵称叫キム，我说是木村的キム嘛，他说哎你知道啊，但是韩国也有发音キム的，我说，也是呢。
后半句没有讲出来，这是在日本，恁一口标准福井口音，我怎会觉得你是韩国的kim呢。后面他提起自己交往过韩国女友，这才与前面这句有些没头脑的话对上。
大概因为不是客人与老板的关系，キム桑没有老板的亲切而恭敬，说话大咧咧的。
说到旅游，说还没去过中国，怕被讨厌，但也说现在的年轻人不似以前旧时代，很全球化了，应该还好，我顺势问他旧时代，如何呢？他就如实讲爷爷辈还是很敌视的，父辈略有些固执，他这辈已经还好了。
聊到爱好，キム桑说他也喜欢画画，翻手机找他十几，二十年前画的画，老板一边给他做炸鸡一边打趣他说，第一次听说你会画画，キム桑翻了半天居然还真找到了，一张苹果素描。
キムさん与老板同龄都是37岁的话，高中的这张画至今海存在手机里，应该也是他很珍贵的记忆吧。
老板和キム桑前前后后都问我为什么回来福井这种小农村来玩，我反问他，那么福井的人，如何看东京的？キム桑立即答道，奇怪的人很多吧！
我一个外国人，自认为无法代表东京人来回答这个问题，就说，应该说有的，有奇怪的人。
老板一遍给他切黄瓜条，一边接住快掉在地上的话题，说东京人那么多，有奇怪的人也正常啊。整根黄瓜切成六条长长的竖条，插在冰水矮脚玻璃杯的冰水里，还配了一个迷你西红柿，满好看的，三格小盘子三种口味的酱，蘸着吃，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黄瓜吃法，在福井的小店里。
我说这黄瓜做的真好看，キム桑问我要不要来一条，我说不了不了，因为他坐下点餐时候过于熟练，我问他一周来几次，他说六次左右吧，我说那岂不是天天来，老板又抢白他说，因为这个家伙来吃白食，キム桑有些不服说上次那个什么什么我付了四百块！
看得出的确是关系很好的两个人。
老板说キム桑也有经营自己的料理店，大概碰巧那天休息，因为キム桑讲他早上三四点睡下午五六点才醒，这是他今天第一餐，キム桑还大声声称能保持瘦的秘诀就是少餐，比如一般他一天都只吃一餐，其余吃一点店里的食材边角料。又说古代人其实也不是一日三餐，压根没必要吃那么多。
最近看节目倒是也知道了这个说法，农耕时期，粮食无比珍贵，我国人民也是明朝以后才开始吃三餐的。如此进化而来的身体其实也完全可以适应更为严苛的生活。
他们问我接下来去哪里，我说还没定，看天气吧，因为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这边都是阴雨，考虑要不要改成白天去京都，开车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那边似乎晴天。他们说是呢，这边冬季的天气是这样的。
第一天的我还没总结出北陆天气的妙处，第二天以后才发现，虽然天气预报几乎是百分百有雨，但天公的脸在大雨，细雨，冰雹，大太阳中自由切换，合得上他的脸色，倒是可以晴天时下车，下雨时赶路，尽管尽兴。
聊着聊着已经喝了两个熱燗，周身温暖，酒精也没有上头，有点发现了冬日里热乎乎日本酒的妙处了。
小店不是破旧的小居酒屋，环境甚至有点温馨时髦，料理也还不错，账单比起东京更划算一点，结了账散步两分钟回旅馆。
觉得没有喝多，又去泡了第二次温泉，第二天醒来却不记得第二处温泉室内是什么样子了。
凌晨一点钟，大概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空调又太强劲，口渴醒了，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穿上浴衣，想想这大半夜应该不会遇到人，还是穿着自己的T恤睡衣下楼找去找自动贩卖机，整个温泉旅馆都很安静，有点怯生生的害怕。
路过大堂的自助水吧，发现大叔工作人员正在清洁地面，没准因为我状态迷迷糊糊，大叔并没有跟我问候，怕不是以为我在梦游中，不好打扰？
最后迷迷糊糊找到贩卖机买了水，回房间关了暖风老式空调，努力接着睡。
流水账日记写道一天最后睡着肯定就该结束了，但又总觉得这样有点太流水，一天中印象最深的肯定是与小店老板和他朋友的闲聊，对彼此身份衡量的其实不太多，比较多的说来日本不长不短十年，再居酒屋与人长时间闲聊喝酒却是第一次，年龄大脸皮变厚的感觉。
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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