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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虽已是初春,但风中还透着丝丝寒意。
一大早,省职业技术学院的退休辅导员王建军陪着老乡张水根在学院里转悠了一大圈,两人把学院的主要场所几乎转了个遍,建军还陪着好奇的水根走进图书馆和一个阶梯大教室参观了一番。
看着兴致勃勃的水根,建军说:
“水根,饿了吧?咱俩可走了不少路了。”
“你别说,还真有点儿饿了。”
“走,前面就是教师食堂,咱俩进去吃点儿饭。”
大食堂宽敞明亮,饭菜飘香。
建军要了两碗黑米粥,四个素馅包子,一碟油馍头儿,两个茶鸡蛋,两份小菜。水根边吃边说:
“嗯,建军,还是你们食堂的饭好吃,干净卫生,看着就有食欲。”
建军说:“那就再住几天吧?反正我现在也退休了,你喜欢这里的饭菜,我就天天带你来吃,怎么样?”
“不啦,都麻烦你两天啦!我的事儿都办完了。现在来省城也方便,下次我再过来吃,嘿嘿。”
“水根,看你这话说的,咱俩是啥关系呀?你还跟我客气?你来省城办事儿不找我找谁呀?”
“这话在理。”水根笑着点点头。
眼下正是春耕备耕时节,水根此次来省城,就是让建军找一位省农科院的育种专家,帮他参谋购买一些适合老家种植的籽种。水根办完了这事儿,心里舒坦,对建军很是感激。
两人吃完早餐,水根抬头一看食堂的挂钟,大叫一声:“哎呀,不早了,我得走了,再晚就赶不上那趟火车了。”
于是,两人朝学院大门走去。
“建军,这大学校园的环境多好哇。我每次来省城,要是不进你们校园转一圈,心里就觉得少点儿啥。这里的人一个个文质彬彬的,有礼貌,有学问。人这一辈子,还是有文化好哇!我得好好教育一下我那小孙子石头,让他好好学习,将来一定也要进这大学门!”
不时有学生从两人身边经过,学生们都向建军鞠躬打招呼:“王老师早!”
建军微笑着向学生们摆摆手说:“同学们早!快去上课吧!”
水根感慨地说:“建军,你当年那一步算是走对了。在这里当大学老师多光荣啊!咱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几个老伙计建国、栓柱、建民、胜利,我们经常在一起说起你,大伙儿都可佩服你呀!”
建军笑着摆摆手。
“水根,那时我就是一门心思要进大学门。你可帮了我不少,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嘿嘿,建军,你这是给我戴高帽哇!我觉得你就是块儿上学的料。当初咱小学一个班的,就你考上了镇里的高中,要不是高二退学,你肯定能考上大学!”
两人说着话,走出了校门。此时,正好有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停在校门附近的站牌前。
“我走了啊,建军。”
“好,路上慢点儿啊,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知道了,你回吧!”水根提着包向公交车跑去,回头向建军挥挥手。
建军也向水根挥着手,看着公交车走远,他才转身向校门走去。
此时,门头上“省职业技术学院”几个金色大字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建军盯着那块牌匾,不禁心潮澎湃, 20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2
2001年8月的一天。下午4点多,伴着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太阳火辣辣地照向工地,40岁的王建军头戴安全帽,系着全身式安全带,正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全神贯注地绑扎钢筋。此时,他满头大汗,两条结实黝黑的胳膊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洗得发黄的白汗衫已经全部湿透,左手小手指上还缠着一块纱布,那是昨天干活时不小心碰伤的。
“建军,老家来信了!是不是志刚考大学有消息了?”
建军低头一看,只见水根一边仰头冲他喊,一边挥舞着一封信。
水根和建军是一个村的,俩人一块出来干活好几年了。
“水根,等一下,我马上干完活就下来啊!”
终于干完活,建军长出了一口气,顺手拿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然后解开安全带,跟着其他工友一起乘工程电梯下来。
水根把建军的大号塑料茶杯递给了他,建军一扬脖,“咕咚咕咚”一通猛灌:
“真舒服!”
两人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来。他接过水根递过来的信,小心地撕开封口,掏出信瓤,轻轻展开观看:
“亲爱的爸爸您好!”儿子志刚漂亮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爸,我考上北京大学了!今天上午收到了通知书!是镇长和校长一起带人敲锣打鼓放鞭炮送来的,爷爷、奶奶、妈妈可高兴了,都催我赶快写信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看到这儿,建军激动地大声对水根说:“水根,志刚考上北大了,北大!”
“啥?北大?我哩个乖乖呀!志刚这孩子可真有出息啊!他还不到18吧?”水根也伸长脖子看信。
“17了!”建军喜极而泣,用手抹了一把流出的泪。
“志刚这孩子从小就学习好!”水根说了一句。
“镇长说我是咱们镇第一个考上北大的学生,他代表镇上奖我五千元钱。”建军继续读信,嘴角不断上翘。
“爸,还有一个好消息,从今年起,高考取消了考生的年龄限制,您也有机会参加高考了。”志刚的这句话顿时让建军心里泛起了波澜。
“爸, 9月6日我就要去报到了,您能回来送我去北京上学吗?”
这时,工友们都听说建军的儿子考上北大了,大伙儿纷纷过来向建军道喜。建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对大伙儿说:“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啊!”
“建军,这是咱施工队的一件大喜事啊,施工队的孩子出了这么大一个秀才,今晚必须我来请!晚上喝酒唱歌,庆祝建军儿子考上北大!大伙儿都去啊!”施工队长常东亮站在人群中大声说。
“队长,这咋行呢?为了我的事儿……”建军好心拒绝道。
“听我的建军,就这么定了!”常队长笑着说。
“队长敞亮!”大伙儿一阵欢呼!
晚上,施工队的兄弟们在队长带领下来到一家小饭馆,摆了三桌,大伙儿痛痛快快地吃喝了一顿。然后晕晕乎乎地又来到一家露天卡拉OK厅,在酒精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刺激下,大伙儿都放开了,纷纷扯开喉咙吼起来。
队长喊道:“建军,今天你最高兴,快来几段家乡戏!”
“队长!我正憋得喉咙痒呢!”建军大声说道。
“我先来一段申凤梅的越调名段《收姜维》:一支将令往下传,马岱将军你近前。自从你们弟兄归了汉,随定山人许多年……”还真是有模有样,颇有点儿申凤梅的味道儿,赢来了一片叫好声。
一听大伙儿喊“好”,建军更来劲了:“我再唱来一段牛得草的豫剧名段《七品芝麻官》:锣鼓喧天齐把道喊,青纱轿里坐着我七品官,想当年在原郡我把书念,凉桌子热板凳铁砚磨穿……”
“没想到建军还有这一手,都可以去戏班唱戏了!”大伙儿纷纷鼓掌。
“再来一个!”水根起哄道,大伙儿纷纷附和。
“那我就再来一段海连池的曲剧名段《卷席筒》:小苍娃我离了登封小县,一路上我受尽饥饿熬煎,二解差好比那牛头马面,他和我一说话就把那脸翻……”
“建军厉害!哈哈!”常队长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晚热闹到11点,大伙儿才在队长带领下回到了工棚。建军喝了不少酒,又唱了半天戏,回来一头倒在床上,便呼呼睡去。
3
第二天,建军睁开眼,看到阳光隔着玻璃射进工棚,他往窗外一看,工友们都在忙忙碌碌地干活,工棚里就剩下他自己了。他一个高蹦下床,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毕,出了工棚,迎面遇到了推着斗车过来的水根。
“水根,你早上咋不叫我?这一下睡过了。”
“你醒了?队长说让你多睡会儿!”
“这下可睡精神了,我干活去了。”
建军拿着工具,戴上安全帽,向工地跑去。
晚上下工后,建军趴在小桌上给儿子写回信,他保证一个月后回家,送志刚去北京上学。
建军总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大伙儿都说他有个好儿子,将来一定能享儿子的福,建军听了,脸上乐开了花。一到夜里,建军辗转反侧,脑海里盘算着志刚信中提到他也能参加高考的事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进入9月了。2号中午吃过饭,建军来找常队长:
“队长,俺儿子9月6日开学报到,我想回去送送他,他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县城。”
“这事儿我支持,你钱够用不?要不够队里先给你支一些?”
“够了够了,镇里还发了奖金,不缺钱!”
“那你放心回去吧。”
“谢谢队长,那我明天一早就走。”
“好,下午去街上买点儿东西,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给家里老人孩子带点儿礼物。”
“知道了队长。”建军一溜小跑回到工棚。
“和队长说好了?”水根问。
“说好了,水根,我明天回去,你给家里捎啥东西不?我给你捎回去。”
“这1000块钱给俺老婆捎回去,我下午再给俺老爹买点儿药你帮我带回去。”水根从枕头里面的一个布包里拿出1000元钱递给建军。
“没问题。”建军把钱放进内衣兜里。
转过天,早上6点钟,建军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完毕,提着行李,悄悄关上门走出了工棚,向公交站牌走去。
刚走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建军,等等我。”
建军一扭头,看到水根在后面跑了过来。
“我来送送你!”水根说。
“不用了,你回去多睡会儿,一会儿还得干活哩。东西不多,我拿得了。”
“反正我都起来了,也睡不着了,走吧。”水根说着,伸手接过建军左手的一个提包。
两人坐上早班公交车来到了火车站,建军去买车票,水根在一旁看着东西。
一会儿,建军拿着车票走了过来。水根说:“建军,真想跟你一块儿回去,出来半年多了,怪想老爹和老婆孩子的!”
“要不你给队长请个假,咱俩一块儿走?”
“不了,你回去送孩子上大学,我又没事儿。来回一趟路费可不少,老婆又得说我瞎花钱,嘿嘿。”
“那我去检票了,你回去慢点儿啊。”
“好。”建军走到检票口,回头一看,水根还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左手还朝脸上抹了一把。
“回去吧!”建军又冲水根挥挥手,扭头也擦了一下眼角流出的泪水。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半夜11点多的时候,建军回到了家,他轻轻敲了敲铁皮院门。
“汪汪汪!”大黑的叫声立刻传来。
“谁呀?”老婆程秀娥问。
“我呀,建军。”
“哗啦”一声,门栓被拉开了,秀娥打开院门,大黑趁势挤了出来,一看是建军,它亲热地摇着尾巴围着他前后闻。
秀娥接过建军手里的行李,建军摸了一把大黑的脑袋。这时,志刚也趿拉着鞋跑了出来。
“爸!”他跑过来接住建军手里的提包。
“咱爸妈呢?这一段身体咋样?”建军边进院子边问秀娥。
“都睡下了,身体还可以。”
走进屋,建军坐在椅子上,说:“志刚,把你的通知书拿给我看看。”
秀娥给建军倒了杯水,志刚跑到里屋拿出一个大信封,抽出来递给建军。
红底通知书上九个烫金大字——“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在灯光下格外耀眼。建军展开通知书仔细观看,用手轻轻来回摩挲着,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真好!志刚,你真争气!”
“建军,这几天县里和镇里有好几家企业给志刚发了奖金,志刚上大学咱不用拿钱了,还能给家里剩下不少呢。”秀娥说道。
“哦,好!”建军顿时开心地笑了。
“建军,还有个好消息,”秀娥继续兴奋地说,“省里有个基金会,他们出钱供志刚读完研究生呢。昨天校长和他们一起来跟志刚签了协议。那个基金会专门资助全省高考前30名的学生。”
“志刚今年全省排名第26,是咱县里的第1名。”秀娥自豪地说。
“真的呀?这下咱老王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建军一下不知道说啥好。他一抬头,看到挂钟都指到12点多了,忙说:“都赶紧睡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
4
夜里,建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秀娥说道:“建军,你赶了一天路,咋不睡呀?你有啥心事儿?给我说说。”
“秀娥,我还真有个事儿,不知道咋给你开口?怕说出来你生气。”
“咋啦?你在外边有相好的了?”秀娥警惕地问。
“嘿嘿,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
“那是啥事儿啊?”
“志刚在信上给我说,国家对高考的年龄放宽了,我也可以考了。我今年才40,不想在工地上干一辈子,我想去试试!”
“我知道你当年因为退学,没参加成高考,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都丢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能学会吗?再说了,虽然志刚上学不花钱,但俩老的身体都不好,家里其他花销也不少,光指望我一个人哪行啊?”
“秀娥,你听我说,家里的担子我哪能让你一个人扛呢?我想好了,这次送志刚去北京上学,我就在北京找个工地,听说高村长的儿子高学军,就是小名叫小孬儿的那个,他现在带了一个施工队在北京干活,干得还不错。我想明天去找村长,看能不能让他给小孬儿哥说一下,让我去他那个施工队,我边干活边复习。主要是志刚在北京,能抽空过去教教我。我觉得这辈子要是不考一次,我将来肯定死不瞑目!”
秀娥一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听你说得还怪吓人的。你要这样说,那我支持你!我就是佩服你这股子冲劲!”
“建军,明天一早我就去上班了。镇上那个档发厂前一段招人,咱村里可多妇女都去那儿上班了,听说效益还不错。”
“哦,那是好事儿啊。”
“是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明天早上就多睡会儿。”
“知道了。”
建军跟秀娥说完心里话,很快就“呼呼”入睡了。
“建军昨晚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建军一下从睡梦中醒来,一听就是老父亲的声音。
“爸,我回来了。”说完,建军起床打开了门,他往院子里一看,“咦?咋没看见志刚?”
“咳咳咳,这孩子一早去找同学玩儿去了。”满头白发的老父亲站在院子里,嘴里嘬着一根烟。
“爸,您咋一大早就吸烟呢?这肺气肿最怕吸烟了。”建军说道。
“没事儿,我也戒不掉了。都这把年纪了,管他哩。这几天我心里高兴,志刚可给咱家露脸了,走到哪儿都有人夸我孙子有出息,呵呵呵!咳咳!”老头儿一边咳一边笑。
这时,老母亲系着蓝布围裙从厨屋里走了出来。
“建军起来了?快过来吃点儿饭。”
“妈,您身体还好吧?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我还那样,就是你爹这个老倔驴总是气我。”
“我咋倔了?咋气你了?咋气你了?”老头儿脖子一梗,像个斗鸡,边说边冲着老伴瞪眼睛,还一个劲地向老伴身边趋过去。
建军一把拉住老头儿。
“建军,你看看,他一睁开眼就吸烟,一天到晚都是咳咳咳,咔咔咔,你说焦不焦人?气不气人?!”老母亲白了老头儿一眼,走进了厨房。
“建军,饭我给你盛好了,过来吃吧。”母亲在厨屋里说道。
“好!我洗把脸就过来”。
建军走进了厨屋,坐在小板凳上,小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碗小米粥,几个馍,一碟酱豆辣椒圈,一盘炒鸡蛋。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时,老头儿也讪讪地跟了进来,他一眼瞅见那盘炒鸡蛋,立刻笑了起来:“咦?老婆子,你炒鸡蛋为啥不喊我?我再吃点儿!”
“我是给建军炒的,又不是给你炒的,喊你干啥?!”
老头儿不再反驳,一把扔掉烟头儿,拿了双筷子,搬了个小板凳,笑眯眯地坐在建军对面也吃了起来。
建军看着两个“老小孩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建军边吃边说:“爸、妈,我想跟您二老商量个事儿。”他就把昨晚跟秀娥说的那番话又跟父母说了一遍。
“唉!建军,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老父亲听建军说完,停住了筷子。
“那年高二让你退学,其实我也是没办法啊。你哥在部队当兵,你姐嫁到了东北,你妈身体又不好,谁也指望不上,家里还有恁些活儿,我实在没法才让你回来。现在想想,可能真耽误你了。”
“爸、妈,我不怪你们当时让我退学,家里那时确实缺人手,事儿也多。现在不一样了,志刚考上了北大,学费不用咱管。我想着趁这几年还有这心劲,去试试,要不然我实在不甘心。我和秀娥都说好了,我去北京边干活边复习,不耽误挣钱。”
“建军,那你就太辛苦了,身体受得了吗?”母亲红着眼圈心疼地说。
“没事儿,妈,我身体棒着呢。”
“你一会儿去找高村长吧,我觉得能行,咱村有不少人都跟着小孬儿干活呢,那孩子可仗义。”老父亲说。
5
建军吃罢早饭,在村里小超市买了两瓶酒和一条烟,直奔高村长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高村长正好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高村长人如其人,高高个子,身体已经发福,头顶上光秃秃的,两边还有一些短短的白发,看着很精神。
“建军?你啥时候回来的?”高村长一看到王建军,先打招呼。
“高叔,我昨晚回来的,过来看看您!”
“快进屋,还拿啥东西?!”
“没啥没啥。”建军说着走进屋,把烟酒放在茶几上。
“坐,坐,老婆子,建军来了,快倒点儿茶。”
高村长老伴从里屋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建军说:“哎呀,是建军来了,你家志刚可真争气呀,他都成咱这一片的名人了。要是在过去,这孩子还得十字披红,跨马游街呢!呵呵呵。”说完,端过来一杯茶。
高村长坐在建军对面,说:“建军,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事儿?有事儿就说。”
建军就把来意向高村长说了。
“哦,是这么回事。那没说的,我全力支持你!我现在就给小孬儿打个电话。”
村长边说便拿起电话听筒,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小孬儿在电话里满口应承:“建军啥时候来都行。”
村长把小孬儿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写下来交给建军,建军小心地放到内衣兜里。
从高村长家里出来,建军又去了水根家里,把水根托他捎的钱和药交给了水根老婆。
建军用超市的电话向常队长和水根说明了情况,说自己不再回施工队了,这次就跟儿子去北京了,边干活边复习考大学。常队长对建军说,他还有工资没结完,将来让水根给捎回去。另外对建军说,啥时候想回去都可以,需要帮助了就打电话,建军连连道谢。
9月5日一大早,建军和志刚爷儿俩带好行李,踏上了去北京的行程。老父亲、老母亲、秀娥、高村长等很多人把爷儿俩送到村口,父子俩向大伙儿挥手告别。
两人第一天夜里赶到了省城郑州,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小旅社住下。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去北京的早班火车,下午6点左右到达了北京西客站。
西客站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志刚的眼都不够使了,一路上,看啥都新鲜。
父子二人按照事先查好的行程路线终于来到了北大校门前。
站在古朴的北大校门前,建军和志刚心潮澎湃。建军抬头盯着这座古朴庄严的大学校门:高悬门上的匾额,蓝底金字“北京大学”四个大字遒劲有力,朱红色的立柱和布满金色门钉的朱红色大门,两边的石狮子看着也十分威武。建军说:“志刚,这就是北大的校门啊!我这是第一次进大学门,还是北大的校门,我真高兴啊!”
“爸,您只要好好复习,一定也能考上大学,走进自己的大学门!”
“嗯!但愿吧!你稳定下来后,抽空去教教我。”
“那是一定的。”
“志刚,走,咱去报到。进了北大,你的人生就不一样了!我陪你报完到,就去找你小孬儿叔。”
父子二人按照指示牌找到了新生报到处,办完了报到手续,志刚把随身的行李放到寝室,然后把建军送到了校门口。
建军在北大门卫室借用电话联系了小孬儿,小孬儿告诉他坐车的具体路线。建军扛着自己的行李,向儿子挥挥手:“志刚,我走了,你回去早点儿睡吧!”
“爸,这几天我把复习资料找齐就给您送去。”
“好。我走了啊。”
“爸,这么晚了,您路上慢点儿!”
“没事儿!你爹出来闯荡多少年了,这都不是事儿!”
6
晚上9点多,王建军赶到了小孬儿的工地。门卫一听是高经理的老乡,就带着他来到了一座二层小楼前,对他一指说:“二楼最东头那间屋就是高经理的办公室。”
建军把行李放到走廊边上,来到二楼最东头那间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有人说。
建军推门进屋,一看办公室不大,大概有20多平方米,靠窗户有一张办公桌,桌旁有一个铁皮柜子,里面放了不少文件,铁皮柜子上放着一顶安全帽;办公桌旁一台落地电扇在呼呼吹着;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后面坐着一个人。桌前有两把椅子,旁边还有一组简易的铁艺沙发,沙发前有一张小茶几。
听到门响,电脑后坐着的人站起身,建军一看,这个人和高村长长得真像,四十岁出头的年纪,高高的个子,留着寸头,黝黑的面庞,浓眉大眼,很干练的样子。
“高经理!”建军赶忙过去打招呼。
“哎呀,建军,你来了?过来坐!叫我小孬儿哥,听着亲切!”
小孬儿热情地招呼建军坐下,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建军,啥时候到的?”
“6点多,刚把志刚送到学校。”
“志刚这孩子真争气呀,考上了北大。我听俺爹说了,志刚是咱镇上第一个考上北大的,真有出息!”
建军开心地笑了。
“你的事情俺爹给我说了,没问题,你原来干得是钢筋工吧?我这里正好缺这个。”
“是啊,钢筋工我干得时间最长。”
“建军,你还没吃饭吧?”
“没事儿,我不饿。”
“别客气!咱工地就有食堂,你等一下。”说完,小孬儿出了门。
一会儿,一个小伙子跟着小孬儿回到了屋里。
“建军,这是张涛,他是你嫂子的侄子,跟着我干了好几年了。一会儿他带你去吃个饭,然后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给你记工。”
“谢谢小孬儿哥。”
“自家兄弟不客气。”
“建军叔,我先带你去吃饭。”建军跟着张涛走出了小孬儿办公室,扛起行李,扭头向小孬儿挥手告辞。
吃完饭,建军跟着张涛来到了一间板房前,张涛推门进去,建军一看里面有三张钢丝床,其中一张床上下铺都空着。
张涛向屋里的四个工友介绍了王建军,大家都互相打过招呼。
张涛说:“建军叔,你先住这里吧,有铺盖吗?”
“有,我背着呢。”
“好,那我先走了,我就在你隔壁那间屋,有啥事儿只管找我。”
“谢谢你啊,张涛。”
“建军叔,不客气。”
王建军把行李放好,拿出应用之物,然后铺好铺盖,躺在床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建军在梦里梦到自己也考上了北大,他佩戴着北大的校徽,腋下夹着大学课本,神气地站在北大校门前,准备拍一张照片给家里寄回去。照相馆的师傅站在带三脚架的相机前,正准备拍照,儿子志刚正好从对面走了过来。
“师傅等一下,我要和儿子一块儿照。”
“好嘞。”师傅满口应承。
二人站在校门前,头顶就是“北京大学”的匾额。师傅说:“看镜头,一二。”
“嘀零零”,一阵闹铃声把建军从美梦中惊醒。
早上6:30了,工友们都纷纷起床洗漱。建军也麻利地起床,跟着大家一起洗漱、吃饭、上工。
没几天,建军就熟悉了这里的工作和生活。
7
周六晚上,建军吃完了饭,正坐在床上想心事儿。忽然听到敲门声,一位工友说:“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爸!”
建军抬头一看,儿子志刚站在床前,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得都是书。
建军兴奋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过来了志刚?这么多书啊?”
“爸,我把复习资料和课本都给您带来了,还有我原来复习时的笔记。”
“好好,放这儿吧。你在学校咋样?适应了吧?”
“爸,北大的同学都是学霸,我还得努力。其他各方面都很好。”
“嗯,这就好。一定要好好学。这都是啥资料,你给我说说。”
志刚就把各种资料和复习方法跟建军进行了一一交代。
9点多了,建军催着志刚回校。
从那天起,建军就开始了边干活边复习的生活。高中时建军的数理化基础还不错,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重新拾起来特别困难。在复习的过程中,他感到最难的还是英语,他的英语基础本来就不好,又丢了这么多年,看英语课文简直像看天书。
他利用一切工余时间学习,上厕所时兜里还揣着英语单词和公式卡片,晚上怕影响其他工友休息,他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书做题,常常到凌晨一点。他心里有一个执念:“一定要凭自己的努力跨进大学门!”
不久,工地上新来了一个助理工程师小赵。一天,小赵看到王建军中午吃饭时,右手拿着一个蒸馍,左手举着一张纸片,一边咬着蒸馍,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纸片,嘴里嘟囔着什么,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哇!王师傅!原来你是在背英语单词啊?!”
建军一看是小赵,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赵从心底佩服这个农民工师傅。他对建军说:“王师傅,我刚从学校出来不久,好多高中知识还没忘。你要是信得过我,每天晚上吃罢晚饭,你有啥问题可以去问我。”
“哎呀,那太好了!赵工,你让我说啥好呢?”
“王师傅,不用客气,你这股子学习精神真让我敬佩,我教你一遍也等于我又提高了一次。”
就这样,建军在工地又多了一个免费的辅导老师,他的学习渐渐有了起色。
转眼到了11月份,天气逐渐变冷了。
一天晚上,建军正趴在床上做一道数学题,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说:“请进。”
门被推开了,伸进来一个脑袋,随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请问王建军在这儿吗?”
建军抬头一看,兴奋地大声喊道:“水根,你咋来了?”
风尘仆仆的水根转脸对身后说:“王叔,建军真在这儿呢!”
建军向水根身后一看,惊讶地叫了一声:“爸,你咋也来了?快进来。”说完,建军赶忙起身把水根和老父亲让进屋里坐下,接过他们的行李放下,然后给二人各倒了一杯水。
老父亲和水根“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喝完了,建军又给他们各倒了一杯,两人又喝完了。建军准备再倒时,两人都摆手说不喝了。
水根说:“建军,你这里还怪不好找的。”
旁边的老父亲不断咳嗽,脸憋得通红。
建军问:“爸,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没事儿吧?”
老头儿作势又要咳嗽,摆了摆手,表示没事儿。
水根接着说:“建军,前几年咱俩搭伴在外边干活,你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前一阵子我就想好了,也来北京跟你一块儿干。我先回了一趟老家,对了,你的工资我给秀娥了。正好遇到王叔肺气肿的老毛病又发了,这一段咳嗽带喘,可厉害。去年小孬儿他妈也是这样,小孬儿在北京认识个医生,治这病很有一套。我就和婶子一块儿去找高村长,高村长给小孬儿打了电话,把我想来干活和王叔治病的事情都跟小孬儿说了,小孬儿让我们过来找他,就这样,我就陪着王叔一块儿来了。”
“你俩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刚下火车,只顾找你了。”
“走走走,我先带你们去外边吃点饭,然后找个地方住下,咱明天去找小孬儿哥。”
8
建军带着老父亲和水根来到离工地不远的一个小饭馆吃饭。
水根边吃边说:“本来秀娥也要来,谁知道婶子在村口崴了脚,秀娥要照顾她,就没有来。”
“我妈崴住脚了?严不严重?”
“已经到镇上卫生院拍片子了,医生说骨头没问题。开了点儿活血化瘀的药,每天吃药,再抹点儿药,在家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建军这才放心。
吃完饭,建军在附近一个单位的招待所开了个三人间。
三人安顿好,建军问父亲:“爸,你这会儿感觉咋样?”
“咳咳咳”,“就是老觉得上不来气。”
建军给老头儿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
“明天早上咱去找小孬儿哥,问问是哪个医院的医生,我陪您去。”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找到小孬儿。小孬儿联系上那个大夫,然后,他安排水根去工地干活,让建军去陪老父亲看病。
建军和老父亲按照小孬儿说的地址,坐地铁,转公交,终于来到医院找到了那个大夫,一位五十多岁的专家。
经过一通检查,医生对建军说:“你父亲年纪大了,这次病情比较急,需要住院治疗,不然转成肺心病就麻烦了。你去办一下住院手续,我给老人安排病房。”
老头儿一听就急了:“我不住院,不是说看看,再开点儿药就能回家吗?”
建军说:“爸,咱得听医生的。”
老头儿小声嘟囔:“太花钱了。”
建军说:“钱的事情您不用管。”说完,就去办住院手续了。
办好手续,安排好病床,一个护士过来给老头儿输上了水。建军找了个电话,向小孬儿说明了情况,小孬儿让建军安心在医院陪护。
晚上,建军在医院打了饭,正和老父亲吃饭,水根和志刚来到了病房。建军好奇地问:“你俩咋一块儿来了?”
“我下工后去找你,想问问情况咋样?谁知你没回来,正好志刚来给你送资料,我去找小孬儿哥问了情况,才知道王叔住院了,我就和志刚一块儿过来看看。”
“爸,我又找了一些复习资料给你带来了,我这几天课不多,让我来陪爷爷吧?”
“你的学习紧,好好学习,爷爷这边的事儿你不用管了。”
“建军,明天我来替你,工地缺钢筋工,你要请长假不合适,我这工种不缺人。”
“那不行,你陪俺爹过来我都可感激了,咋能让你再来陪护呢?”
“建军,咱俩啥关系呀?王叔不就像俺爹一样吗?这样,咱俩两天一替换,你再不愿意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再说了,你不干活,咋有钱给王叔看病呢?”
建军拗不过水根,只好同意了。
就这样,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老头儿的病情大有好转,可以出院回家了,医生又开了不少回去吃的药。
这半个多月,建军和水根轮流陪护,建军抽时间加紧复习,有时在床边背着单词就睡着了,但他并没有感到辛苦。
建军忙着办出院手续,让志刚先去火车站买票。
办完出院手续,水根和建军父子来到西客站,志刚已经在站门口等他们了。志刚对建军说:“爸,我打听了,社会考生明年参加高考正在报名呢。你这次回老家,一定要记住去县教育局报名,要不然明年不能参加高考。”
“好,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建军扛着行李,父亲跟在他身后进了站,水根和志刚才各自回去。
9
经过一天半的奔波,建军和父亲终于回到了家。进门一看,母亲正穿着大棉袄,坐在院子里眯着眼晒太阳。一听有人进来,母亲睁开了眼。
“妈,我们回来了,你脚没事儿了吧?”建军问。
“哎呀!你们可回来了,我们天天在家里担心呢。我的脚好了。”母亲站起身迎了过来。
秀娥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
“你今天咋没上班?”建军问。
“今天我轮休了。”秀娥说着接过建军手里的东西。
母亲又转脸问老头儿:“你还咳嗽不?”
“我进来半天都没咳一声,你没听见?”老头儿说话还挺冲。
“建军,看看你爹,说话像不像在扔砖头?一下子就想把人砸死!”
“不是建军带你治病,咳死你个老家伙!看你今后还吸不吸烟?!”老母亲气哼哼地对着老头儿说了一句。
老头儿斜眼瞅着老伴儿,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小声嘟囔着“我就是心疼花了不少钱”。
下午,建军去县教育局问高考报名的事情,工作人员说,像他这种没有高中毕业证的社会人想参加高考,必须参加下周的高中学业考试,如果成绩合格了,就能取得教育局发的同等学力证书,才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建军给小孬儿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一周后,建军通过了高中学业考试,教育局给他发了高中同等学力证书,帮他报上了名。
当天晚上,秀娥多炒了好几个菜给建军庆功。一家四口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建军还陪老头儿喝了两杯。
第二天晚上12点多,建军又赶回了北京。
就这样,建军继续边干活边复习,小赵和志刚都经常给建军辅导。
2002年是高考时间安排在7月份的最后一年。
到了2002年6月底,建军找到小孬儿请假,小孬儿说:“建军,你这劲头儿可真让我佩服啊,回去好好考,这边你不用担心,随时回来都行。”
建军道谢后,收拾完行李,向水根和工友们告别。志刚也赶来送父亲,水根他俩一直把建军送到了火车站。
回到家后,建军继续抓紧时间复习,考前三天他领到了准考证,考前一天他去看了考场。
7月7日是考试的第一天,建军拿着准考证来到考场门前,工作人员对他说:“考生家长在外等,不能进去。”
“我也是考生。”建军回答。
“你也是考生?”工作人员将信将疑地接过准考证,仔细对照查看,然后又打电话向教育局核实,确认无误后才放建军进了考场。
考试开始后,建军拿到卷子,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暗骂自己没出息。长出了几口气后,他稳住心神,仔细审题,然后开始答题。
两天考试终于结束了,建军感觉如释重负。半个多月后,分数下来了,志刚一查,建军考了288分,距离专科线还差12分。
志刚对父亲说:“爸,您第一年就能考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镇上还有不少学生没有您考得好。”
建军笑着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有心理准备。我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学习方法,明年肯定会比今年考得好。”
就这样,建军回到了北京,继续边干活边复习。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了。2003年高考时间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建军那年考了338分,距专科线仅差2分。
建军信心更足了,他在2004年高考中取得了417分的成绩,过了省定大专线,被省工业大学专科批次录取。
当志刚从老家把建军的通知书带过来递给他时,建军刚从工地收工回来。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通知书,看到“工业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时,他双眼被泪水模糊了,水根和工友们在旁边欢呼起来:“建军考上大学了!”
小孬儿经理晚上喊着工友们在食堂摆了好几桌给建军庆贺。他在开席前还发表了讲话:“各位工友!咱们的好兄弟建军终于考上了大学!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我们肯努力,都会有回报的!我们今天在这里给建军祝贺,希望建军大学毕业后还回咱工地当工程师!大家举杯,开喝!”
那天晚上,工地的工友们喝得昏天黑地,大伙儿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了,建军喝吐了两次,不过他心里高兴,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10
当年9月10日,建军去大学报到,秀娥也要跟着到省城逛逛。站在省工业大学的校门前,秀娥说:
“建军,磨蹭啥?快进去呀!”
“秀娥,我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来了。我原来在心里无数次想象着这一天。你看”,建军用手一指着校门上“工业大学”几个金色大字,“这是我自己考上的大学,我终于跨进大学门了!”建军两眼噙泪。
“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秀娥的眼圈也红了。
“秀娥,我这一上学,家里的事情就全靠你了!”
“建军,咱两口子,你还说这话干啥?这几年日子好过多了,我们厂子的效益还不错。我就是担心你,将来别学陈世美,上了大学不要我了!”
“哈哈哈,也就你看着我好,别人谁稀罕我呀?我都是个小老头了,谁能看上我呀?”
夫妻二人都笑了。
“走,进大门!”
二人来到新生报到处。建军前来报到,消息很快在学校传开,他都成新闻人物了,一个43岁的大叔,成为学校年纪最大的学生。好多学生跑来看稀罕,搞得他很不好意思。
在学习上,建军可是一丝不苟。别的同学休息,他在做题;别的同学在看电影,他在背单词……
大一下学期,建军的英语成绩名列全班第一;微积分、线性代数与概率论名列全年级第一,让一帮年轻的大学生们对这个大叔同学刮目相看,他成了同学们眼中的“学霸”。 大专毕业后,建军又顺利考上专升本,继续读本科。
建军所在学院的院长刘教授在一次全院大会上,对同学们说:“你们的同学王建军,别看他比你们大20多岁,但他身上有一股子让人尊重的不服输劲头,他好学上进,成绩很好,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建军年年被评为院三好学生,院长每次都亲自给他颁奖。
2009年6月,建军本科即将毕业。一天,刘院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建军说:“院长,您叫我有事吗?”
院长说:“建军,坐吧。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估计没什么单位肯用我,我想回老家看看有啥机会?”
“你不要这样想,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建军,我前几天在省教育厅开会,和省职业技术学院的张院长在一起聊天,他说他们学校有些学生,年轻轻地不爱学习,简直是在浪费生命,他们想招一个努力上进的典型人物去当辅导员,好好教育教育那些学生。我就向他推荐了你,他一听,对你很感兴趣,说你要是愿意,他们可以破格录用你做辅导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呀?”
“哎呀!院长,这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太愿意去了,我原来想着能回到俺镇上当个老师就不错了。到省职业技术学院当老师,我想都不敢想啊!这让我咋感谢您呢?”
“建军,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
“我自己?”
“是啊,正是你身上这股不服输、肯上进的劲头感动了我,也感动了张院长。去好好干吧,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大学辅导员的。”
就这样,建军成为省职业技术学院的一名大学生辅导员。
第一次站在学院大门前时,他久久凝望着门头上“省职业技术学院”几个金色大字,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这就是我的单位?我能在大学工作了?”
这时,他想起了一句话:“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留下一扇窗。”那年他高二时被迫退学,以为这辈子与大学无缘了。但当他重新燃起考大学的希望,一路上遇到了许许多多的“贵人”相助:水根、常队长、高村长、小孬儿哥、小赵、刘院长、张院长……,还有自己的家人。正是有了他们的帮助,他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这些帮助过他的人,努力工作,干出成绩!
自从建军当上辅导员后,他对每一个学生都倍加关注,了解他们的思想,化解他们的困惑,关心他们的生活,督促他们的学习,受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的拥护。建军的求学经历和事迹感化了许多学生,成为他们学习的动力,学院的学习风气大为改观,张院长多次在会上表扬建军,他也多次被评为全省高校优秀辅导员。
建军在省职业技术学院工作的第三年,秀娥在老家也办了退休手续。建军把秀娥和父母都接到了省城生活。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建军的回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儿子志刚的电话。志刚北大研究生毕业后,就去了一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工作。去年志刚负责了一个项目,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来了,这一大早打电话肯定有事儿,建军心里想着,就接起了电话:
“爸,您起来了吧?”
“我早就起来了,这两天你水根叔来了,我刚把他送上车。你这么早打电话,有啥事儿吗?”
“我妈呢?”
“你妈去锻炼了,她参加了一个太极拳培训班,天天早上去公园里打太极拳。”
“爸,我给您报告一个好消息,您先扶着墙站稳了我再说。”
“臭小子,别跟你爹贫了,快说吧!”
“爸,我负责的那个项目评上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了,今年11月在人民大会堂颁奖,您儿子厉害吧?”
“啊?真的?志刚你真厉害!哈哈哈,好好好!太好了!”建军开心地大笑起来。
“建军,啥事儿这么高兴啊?”穿着一身宽松晨练服的秀娥这时从远处走来。
“哦,志刚的电话!他那个项目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了!”
“啊?是吗?快,让我给他说两句!”秀娥一把夺过了电话。
娘儿俩嘻嘻哈哈地又说了好大一会儿,秀娥才挂断电话,兴奋得眼泪汪汪的。
建军说:“这儿子可真给咱长脸呐!”
秀娥得意地说:“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哎,对了,刚才我看到你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发啥呆呀?”
“没啥,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走,咱回家,中午好好庆贺庆贺!”
秀娥笑着打趣道:“你是不是又在忆苦思甜了?”
“哈哈哈!真是啥事儿都瞒不住你呀!”
一路上留下了两人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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