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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三个朋友,怕你选第二个

给你三个朋友,怕你选第二个

作者: 爱佛僧 | 来源:发表于2018-05-11 00:35 被阅读1680次

    假使恋爱是人生的必须,那么,友谊只能算是人生的奢侈;所以,上帝垂怜阿大的孤寂,只为他造了夏娃,并没有给他造出个阿二来。

    这话是钱钟书说的。

    我的说法是,假使一个人声称自己朋友遍天下,那么他其实没朋友。

    所以人生对于友谊的需求,并不亚于对恋爱的追索。

    很多人常以恋爱比火焰,照钱钟书的说法,"恋爱跟火同样的贪婪,同样的会蔓延,同样的残忍,消灭了坚实的原料,把灰烬去换光明和热烈"。

    但是友谊不同,讲究愈醇愈厚,素朴真诚。女朋友虽然要新的才好,朋友却是旧的好。因为友谊不是尖利的需要,友谊是圆的,是多面的。你可以跟张三是好友的同时,跟李四也保持着朋友关系。但是恋爱不行,恋爱必须付出狭隘的感情和性。

    自古以来,论朋友的文章多不胜数。先贤大神们几乎论遍了朋友的角角落落,不给我们留下插进一根针的空隙。但他们很多说法,虽然明细透彻,有如黄钟大吕,高山流水,纯正儒雅。但我辈凡人,只可远观而难于登攀。

    不过倒是有一些有趣的发现,思维比较奇特,拿三类朋友来说。

    其一:西谚所谓"急需或困乏时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过于肤浅。

    这个也是钱钟书的发现,他的思维总是角度很奇特。

    确实,常规思维上,我们在最困难时最需要真正的朋友。但细思之下,这时候,我们确实最不需要朋友。当你艰难困苦时,朋友有钱,我们需要他的钱;朋友有米,我们需要他的米;朋友有粉丝,我们需要他的粉丝支持。总之,我们只需要朋友的“物质”,并不是需要朋友本身。但是否可称之为真正的朋友,我们通常以这时候他(她)的物质表现来判定。

    想一想真是讽刺。

    譬如借钱,多半朋友,因为借钱,最后走向朋友的反面。一方认为,既然你是我真正的朋友,那么你该借我钱。一方认为,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我也也要生活也有家庭,或者,他有其他的认为——比如认为借出去收不回来。

    另一方便觉得对方不够朋友,算不上朋友。一朝开口,过晚成仇。

    其实,这怪不得朋友,亦不能恨朋友,朋友的退缩不同于军人的失职,你不能将他推出午门斩首,以正军法一扬军威。你最多只能也不将他当朋友。

    朋友的慷慨或吝啬,肯否排难济困,这是一回事;不能总抱那牢不可破的成见,以为既和某人有朋友之分,我有困难,朋友必须相助,那是另一回事。在此一点,古龙倒有另外的侠骨柔肠,他以为朋友有任何困难都该相帮,但除了给朋友主持公道,因为面对朋友,碍于友情,你将失了公道。

    但——

    我们该想想,这世间多少朋友,只因为有求不遂,起了一层隔膜。

    反倒和那些平素不相往来者,因为他(她)于你困难时伸手援救,感激之余,立马成为朋友,昔日的友谊,当场转移对象。

    所以,在贫乏的时候的友情,最不值钱,或者说最易拿钱来衡量价值。有句诗就骂这种朋友——"事能容俗犹嫌傲,交为通财渐不亲"。《广绝交论》更是大骂势力之友,而《水浒传》里宋江对戴宗所云:"交情,交情,在人情愿!"船火儿张横所谓"不爱交情只爱钱",实算至理名言。

    其二:直谅多闻之类漂白的功利主义的所谓"益友",全都靠不住。

    这也是钱钟书的发现,几乎跟其他人完全相反。

    他更借威娄斯(Wwhistler)说"无友一身轻"。若君有兴,去读原文。

    而我必须说三种"朋友",——

    一是文友。

    实际上,很多时候,友情淡化了我们口中宣称的“正直”。比如文友,文友也是友,而且是独特的朋友。因为文友彼此都在写文字,且彼此要读对方的文字。

    但写字的人,通常有自己的一套思维,原本是朋友,但这朋友如果不存在读、写来往,那便没有友谊。既然有友谊,那么朋友之间赞美夸奖在所不辞,而这种表现,全加在文字至上。

    所以,很多时候,文友的存在似乎只在于相互吹捧。似乎很风雅,饮酒赏月,把彼此心内久蓄之阴暗恒念之抱负以至脏话牢骚化为文字,相互渲染,既消除不了彼此的轻视,又忘怀不了对方只溢于言表的违心之谈。

    当然,高级的文友亦会肝胆相照,披肝沥胆。若能任意倒退时光,我情愿交庄子太史公苏东坡钱钟书这样的朋友。虽然庄子未必如《逍遥游》那样的孤淡,太史公未必如《史记》那样的淳厚,东坡以未必有"大江东去"的洒脱豪放,钱钟书未必如他文字般的幽默刻薄。

    二是炮友。

    这几乎不能算朋友的朋友,亏中国人能拉上这个友字垫背,细思之后却幡然悔悟,五体投地地佩服中华文化之博大之中的细微。政治上的朋友(政友)只讲利益不讲感情,炮友也只管肉体的需求而不论感情,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炮友都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具有神圣的光辉。

    再想想其戏弄风月颠鸾倒凤之后的洒脱,无责任无负担的你情我愿,大有李白《侠客行》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豪爽与洒脱,还有点"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淡淡的伤感,不简单!真不简单!!!

    三是素友。

    这个“素”字的解释,我也是同意钱钟书的说法——“素是一切颜色的基础,同时也是一切颜色的调和,像白日包含着七色。”

    实际上,真正友谊的形成,并非由于双方有意的拉拢,常常带些偶然性,带些不知不觉。比如黄山谷《茶词》妙语——"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友谊,不,真正的友谊,不过只是一种渗透了彼此身心的愉快。你从不念及他是朋友,比如老顽童周伯通这种人,你怼他骂他对他不好,他也满不在乎;你对他好,他也无所谓。至少,他不成天在口头上宣称某某是我朋友。但他偶尔会得意,比如他会说:郭靖是我兄弟!

    说起来还洋洋得意,仿佛小孩子拥有一件玩具。

    这种朋友,只有跟他相对相谈,你内心的鄙吝残忍,会突然消于无形,感到这种愉快。你才拉开意识层底得薄纱,从内心里发现,原来是他!

    这倒是跟某些爱情有点像,比如男女彼此相处日久,从未念及爱情,但某个瞬间,猛然发现,原来对方在自己心里早就做了一个小窝,安安稳稳地住着,赶都赶不走。或者,譬如男人对于那些相貌并不如何漂亮的女性朋友,一不小心就上当。因为漂亮的女人,男人本能会艳羡,但心理上有防备,或者自卑配不上或者不敢轻易冒犯,只能远观发骚,不敢近玩亵渎。但相貌一般的女人就不一样了,男人对她没防备,所以言笑晏晏、嬉闹不禁,直到某一天稀里糊涂地就被俘虏了。

    这便是友情发展为爱情的一种例子。但在未发展为爱情之前,这种交情,算是一种素淡的交情。甚至有些时候,有超越生死的厚谊,虽不能比于子期伯牙那般不语而懂,却也甘甜。

    常难见面的恋人,也就是异地恋,或在远方或者在网络的另一端,不管如何,这种恋爱不能带回家,所以痛苦,所以这恋爱被时间时空锤炼后,常会不见了踪影。

    但——

    遥远的友情,即便也不能带在身边,但并不受时间、空间的冷峻而冷淡,反有一种细细的思念淳厚的感动,他日相遇,该是一场巴山夜雨的倒叙。只要有心相知,即便如庄子所谓朋友死后不哭反倒大笑三声扬长而去,亦算知心。

    朋友毕竟不是一样东西,就连有生死交情的孟太妮和拉•白哀都说:"因为他是他,因为我是我。"

    我们何必固执地以为友情必须将朋友绑在一起呢。

    我们只该祝愿他们替他们替自己高兴,因为大家并没有如所谓"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而是怀着四面八方的情谊,背着阳光慢慢苍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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