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浮漂 ( 1)

第一篇 依依浮萍

1

很多悲剧的发生，跟自己的家庭有关，可家不是自己能够挑的，父母亲是不能够选的。

易依收起丢在地上凌乱的衣服穿上，眼前这个男人，甩过一百元大票说:“去买件衣服吧。”然后穿好衣服就离开了。依依默默地收拾好，并且整理了一下屋子才理开。

这一年易依28岁，在一家公司里打工三年了。依依，白白的皮肤，长得像某个单眼皮明星。明明是北方女子，却长成江南小女人，纤细的身材，柔柔的。说话总是细声细气地，温柔地，天生就有让人心痛的模样。

依依当年才二十岁，她嫁给了同村同年同学，生下一男孩。结婚是爱情吗？很多人会觉得嫁人一定是爱情，可真是这样的吗？

依依嫁给老公，最大的原因是想离开父母，离开家，家对于依依来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由于大哥出事之后，父母一下子老了。

二哥是智障，需要母亲照顾。对于农民家庭，贫穷不可避免。

依依是全家的希望，美丽，聪慧，温柔。依依老公子博，是家中长子，还有一个弟弟，子博家父亲是军人，在农村还是过得很幸福的。

同样是二十岁，依依嫁给子博，却像姐姐照顾弟弟一样宠着他。子博在家喜欢绣十字花，养花，养鱼，不去上班。

依依却要在外面打工给家里补贴。在2000年，她的工资才500元一个月，还要给娘家拿一点。

就算过得很清苦，依依从来没向任何人诉过苦。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喜欢她，她进公司之后，做销售，跟客户交流，没有她所搞不定的。业务直接上升，每天成交量上万元以上。

老板娘最喜欢依依了，老板娘弟弟也是整天围着依依转，给依依送这送哪。

依依老板娘特能干，把公司打理得顺风顺水。老板娘弟弟是有家室的，可她老婆却是出了名的老虎。把他身上的钱收得干干净净的，但那又怎么样，他照样在姐姐哪里拿钱玩耍。

因为每天依依最早去公司报到，最晚一个离开。有时老板娘会带她去参加聚会，并且告诉所有人，说依依是她妹妹。

依依在公司里过得很开心。可每次回娘家，看见年老的父母，还有不能自理的二哥，心就往下沉。如那阴沉沉的天，喘不过气来！

这天，单接多了，打包人手不够，老板娘让依依去库房帮忙，依依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来到库房。

来到库房，几个工人把打好包的装上车，拉去物流发货。剩下没打包的单子交给依依，让她配出来。依依一一整理出来，依次装进包里。等她忙完，天已经黑了。

工人们都散了，依依也准备回家。这时老板娘弟弟约她一起吃饭，温顺的她答应了。

他们来到一酒店，点了一些家常小吃，房间里有卡拉ok。依依会唱一些情歌，她拿起话筒唱起来。一首《傲包相会》，让整个房间歌声悠悠流淌。老板娘弟弟一把拉过依依，用力抱住依依。依依吓着了，挣扎着，推开他。“依依，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依依不听他在说什么，拿起自己的包，冲出酒店。

第二天，上班，依依还是早早地去了，她还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要去找一份顺心工作，并没有那样容易。老板娘对她真的很好，从来没为难过她。有时，她也会开错单子，老板娘只是指出来，也没责怪过。

可工作时，气氛还是怪怪地。依依什么都没想，就做好本职工作。

下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母亲打来的，二哥犯混了，在家砸东西。

依依请了假，跑回家去。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砸碎的东西。母亲一脸疲惫，摊坐在门口。二哥却躺在地上，放声嚎叫。

看见依依回家，母亲站起来，小声说:“他要出门去，我没让，就大砸东西了。"

依依走到二哥身边，拉二哥“哥，起来，我陪你一起去。”"不去了，不去了，我要好吃的。”

"好，我给你买好吃的。"

拉起二哥，来到床上，他倒头大睡了。闹过了，累了，睡着了。

依依开始和母亲一起收拾起来。这个子离破碎的家，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工作成为依依的重心，只有在工作中，她才感到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上次老板娘弟弟对她的举动，让她不舒服之外，他再也没有打扰过她。

子博，在家带孩子，绣绣花。依依觉得这样过日子虽然平淡，钱有点紧张之外，也没什么了。

可一提钱，她心里一阵难受。二哥除了智障之外，好象也有其它疾病，要上医院去看。可她手上并没有多少积蓄，这让她内心感到自责。钱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她不好意思去借，向老板娘预资，上个月已经透资了，这个月的工资。

老板娘弟弟看出她的处境，塞给她一百元，并且约她下班见。

依依明白他的意思，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提心吊胆，过了一天，下班。

如果你要是觉得，老板娘弟弟是一个很丑的男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长很很秀气，白里透红的皮肤，中等个子，很讨人喜的。但他老婆对他管得很凶，总认为他没出息，不会争大钱，又爱耍钱。他在老婆那里得不到温暖，就喜欢上了依依。依依的温柔，让他感到了男性的激素荷尔蒙上涨。

依依其实也没那样讨厌他，她到下班去见了他。

本来这事，也没人知道，可那可恶的男人，居然在一次商业聚会时，在一群男人当中，当笑话讲开了。说依依为了一百元出卖了自己，这个圈子很小，一传二，二传三，谁都知道了。当圈里谈笑话题。

2

依依在这家公司里默默地呆了六年，老板娘她有了更大的发展，就把这个公司经营权，转给了依依。

并且带她，把货源上家介绍给了她。手把手教她。依依终于不用打工了，自己开始经营起这家有一定资源的小公司。

依依的眼界突然开阔起来，她穿梭在各种生意场上的聚会当中。凭着她出色的交际能力，她很快就从供应商那里拿到了几个品牌。成功抢到了好的资源。

这天，依依在一次商业聚会当中，遇见了，y先生。y跟依依不是一个行业里的，当他看见依依在一群人群当中，眼光立刻吸引了过去。依依正在唱歌，暖暖的歌声，就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

y是江南人士，看到依依他误以为在他乡遇见了故人。

y是一位在另一行业里做生意很成功的人士，拥有很雄厚的资金周转。

在聚会上，他们相识之后，y经常带依依出去玩。

每次依依周转资金出现问题时，y总是给她准备好了，让依依能够立马抢到最新款。生意上的成功，依依已经脱胎换骨。

这天，她过生日，子博给依依买了一件紫色连衣蓬蓬裙。并且给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聚会。

依依邀请同行，客户，供应商，y也来了。大家都为依依祝贺，依依是当之无愧的女王。

同行中，有很多女士，其中有一位，新进的比依依小了十岁青春扬益高个女子，看着依依说，“十年以后，我会怎么样一个人。”

她身边另一位矮又胖，满脸邹纹女子笑着说:“过十年，你就像我一样。”

"我才不要像你一样，我要像依依一样。”

高个女子抬起头，一脸骄傲样。

弄得身边那位矮又胖女子自嘲说;`对，像我太丑了，像依依这样大美女一样。”

这一年，依依在城里买了新房子，y也在依依家同一小区里买了房，并且在依依公司旁选了一位置开了一分公司，每天泡在依依的公司里，自己生意请人打理。

依依的事业相对进入了平静期，大家对她的评价还是挺高的。子博这天去公司，一推开依依办公室，看见y在依依那里，他们互相在喂吃的。

子博迎上前去，说:“吃什么？”

“刚从南方运过来，木莲豆腐粉，新做好，给依依尝尝。”y回答到。

"北方，是没有这种粉的，这是夏天避暑吃的一种小吃，放了薄荷，醋，白糖，依依说吃不惯，我尝一下，觉得很美味。”

"哦，我尝一下。”

“什么怪味？”子博说。

对于北方人来说，木莲豆腐真没吃过。晶莹剔透的木莲豆腐，带着薄荷味，又酸又甜口味。

"哈哈哈……”y笑的很放肆。

y长得天庭包满，一脸福相，年纪比依依小了一截，从小在生意场上浸泡，使他很圆滑。

依依站起来，去了员工办工室，y也随身走了。子博打开依依的电脑，从她帐上划走二十多万，到他自己帐上。并且在网上阅览了一下各种车，私自订了一辆车。

等到子博提回一辆红色车时，依依才发现。这让依依进货款紧张了起来。依依这二年生意刚进入正常，就买楼，要不是各个供应商的支持，还有y的资金支援，依依就不会如此顺风顺水。

子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抽走资金，依依内心无法接受，可事已经做了，她只有向供应商们打电话，延迟交款了。

幸好，依依平时，交款及时，各位供应商们都能接受。

这天，北风呼呼的刮，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十度。

一个电话打进来，父亲生病了，在医院。依依忙跑医院，找到医生。被告知，有可能是胃癌。晴天霹雳，依依一下子晕了过去。

父亲生病，这个家的顶梁柱，倒下了，怎么办？

依依摊坐在医院的椅子里，这时母亲向她走来，依依忙坐直了身，站了起来。

“你爸怎么样？”

"没事，我们找最好的医院治，去省城治疗。”

依依安慰着妈妈。开始下雪了，外边的风越来越大。就一会儿世界就变成了白色。

第二天，子博开车送岳父去了省城市肿瘤医院，挂了专家号。

化疗，脱岁，看着父亲变得越来越憔悴，依依只有偷偷流泪，她自己的身体变得弱起来。

父亲，看着守在身边的女儿说:"我想吃洋柿子，你帮我去买。"

依依说:"好，我去去就回。”

父亲看着女儿走出病房，拔掉了身上的机器，一会儿，全身的疼，让老人长久地离开了人世。他不想让依依多花钱了，不想给女儿添加更多的烦恼了。

依依拿着袋洋柿子，她从医院门口很远地方买回来的。回到病房，她一松手，手里红彤彤的洋柿子洒满一地。

打理完父亲的事，依依整个人虚脱了。

她自己，胸闷，头晕。可她得坚强，家里还有母亲和二哥，还有她那个懂事的儿子。
日子还得照样过。

北方的冬天，冷的刺骨，雪下厚厚的，白色掩盖了所有的黑暗。

3

依依的老公子博，很少在公司，第一次上公司，他带着自己刺绣去的。那是最古老的刺绣方法，用二个竹圈夹着的，他正在绣一对枕头套，绣的是鸳鸯。针线在他手中飞，被手下员工看见，被封"东方不败”。

他头发搭着，发着油，脸也是有一层油光，整个人看上去，像很长时间没洗澡了。

依依有时会带着子博一起去参加同行之间的聚会。同行中有好事之人会笑子博:"你家所有活全是依依干的，你不干活的。”

"我家活全是你干的。”子博反击道。

子博的爱好也在变化中，他喜欢上了蜡蜜，舍离子，菩提籽，订购了很多。这爱好就是贵族生活。

他自己身上挂满了这些珠珠，多达十多串。给依依也挂上了大颗的蜡密。

这些资金全在公司里抽。

依依劝他别天天跑这些店了，子博无语。
依依接了一个大单子，是自家村里的熟人，让她给铺一些货源，卖一段时间给货款。
依依二话没说，给他发了货。

整整一年，给熟人一直铺货，可一打电话要钱却没有。

等到年底要给供应商封帐时，他那款还没给上。急得依依胃疼，一口饭也吃不下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看进入腊月二十，再打电话，关机。依依上他家去，他家里人也说找不到他人了。

依依这个年过得心酸，想起父亲的离世，想起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可是眼泪，换不走生活的残酷。

过了正月，依依还得出门，去订货。她把自己收拾得亮亮地，就出门了。

出门前，她给y先生打了电话，向他串了十万元现金。

南方，已经是春意盎然了。路边开着黄色的迎春花，娇艳无比！

来到江南最大批发市场，依依仔细地挨家看货。秀气的她，让市场里的商户以为是本地人，都纷纷请她吃饭。

在江南住了一星期，依依订下一些新款。并且在老供应商那里交流今春款会火爆那种。
这天晚上就结束，要返回北方。依依在宾馆是，发现下身出血。每个女子每月都会来一次，依依以为是正常月经期到了，没有太在意。

她订了火车票，没买到卧铺，是座位。两地坐火车要三十多个小时，她到家时，累得在家躺了一天，才到公司去。

回到公司，把事情安排好，整整一个月，她的下身一直有血迹。

她没有重视这些，照常上班，把事做好。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身体上的不适，一直没有去理户它。

很快夏天到了，这天晚上，几位同行相约一起打麻将。依依欣然去了，打到十点多钟，依依肚子大疼，上了次厕所，在厕所里，裤裆上大团血。她回到麻将桌说不玩了，人不舒服。

同行问她怎么啦，她说下身出血。

其中有一姐妹说，那上医院去看看，明天我陪你去。

好，于是约好，明天上医院。

在好姐妹的陪同下，来到市医院。妇科，医生提取了样，去化验。恶性宫颈糜烂，提出最好摘整个子宫。医生面无表情的告诉她。

依依还很年轻，可这种病，有可能是癌症的前兆，医生说进一步化验单要十天以后才可以拿到。先摘子宫，确保身体其它部位不感染。

问了依依年龄，有没有孩？依依一一回答。跟她一起去的姐妹抱着她的肩。给她一点点安慰。

依依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没有。整个人瘫痪在椅子上，医生安慰她，说好多女人摘了子宫，都好好活着的。

住院，做手术，依依打电话给子博，让他带生活用品到医院。

就这样，依依在医院住下了。

十天之后，摘下的子宫化验单出来了，癌细胞存在着，幸好还没有扩散。命是捡起来的。

依依在家休息，她暂时不能上公司了。

可公司少了她，生意一落千丈。

看着公司的情况，依依只休息了一个月，就又来到公司，整理帐目。

客户看见她回来了，都愿意跟她交流。

这个小小的公司，有了她才显得生机。

似乎一切都正常了，一切都向好的发展。
可依依身体越来越虚，胸闷，气短，胃有障气，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又一年过去了，这一年里儿子考上了北京一所音乐学院，去深造去了。

当秋天来临时，依依感到整个人发虚，气喘，她去医院查，癌症细胞扩散了，肺癌。
到省肿瘤医院，她想起了父亲，也是这所医院里离世的，这才几年，就在眼前，命运这么这样造化人。自己也住进了这家医院。
开胸，切除半个肺。

虚弱的她，从此再也没去上过班。

从医院出来，回家静养，同行们都去看了她，y也去看她，并且拉着她手，安慰她好好养病。

化疗，让她脱了发，她戴着假发，脸色苍白，眼神迷茫。

秋天的北方，一直太阳高高挂着，二十多天没下雨了。

依依盼望着下一场雨。

她现在连觉也睡不好，只有平睡，切除的半页肺，让她觉得胸是空荡荡的。整个胸是晃来晃去的。

她虚弱的又进了医院，只有靠药物生存了。
灰茫茫地，空气也是污染的。

站在病房里，向外看，一切是灰色的。烦闷了几天，这天夜里天凉快了起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依依她终于感到舒服了闭上了眼睛，永远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世界。

依依浮萍随流漂，
无依无靠自漂遥。
生不能挑死无逃，
来到人世走一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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