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人间万姓团圆,阖家欢聚。花神女夷今年也想趁此良宵佳节宴请百花,举办一场“百花合欢”酒会,也给百花一个交流的机会,以便明年花更艳。但是我——嫉妒花,并没有接到花神的请帖,这让我很生气,作为总司人间百花的花神女夷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是不美,我是不艳,甚至有点丑陋,有点灰暗,但是我不受人欢迎吗?女夷难道不知道我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吗?她在人间看不到我的影子,就以为我不存在吗?她不知道每个人心里都养着一朵嫉妒花吗?
虽然没有被邀请,但我还是厚颜无耻地早早来到了宴会上,旁若无“花”的游走在宴会上,想看看那些被邀请而来的百花们是如何聚会交流的——在我看来主要是来炫耀的。
雍容华贵的牡丹和一向孤傲的梅花各自举着一杯琥珀色美酒,并立在紫藤架下,眼光同时瞟向远处的水仙,我分明看到她们眼睛里闪过的鄙视,我猜想她们一定会说些什么,于是我就悄悄靠近她们。
果然…
“你看那蒜头,也好意思来,嗤!”牡丹摇摆着层层的花瓣不屑地说。“是呀!记得那个黄庭坚竟然说她‘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将我和她扯到一块儿,她那没骨头的东西怎么能和我比?”梅花有点气愤。紫藤听见了俩花的对话,插话道:“两位姐姐,你们看那蓝色妖姬怎样?”牡丹扭头看了看,抬起头对紫藤说:“颜色是高贵,但是太冷了些。”紫藤刚想要再说什么,看见丁香花遥遥的走来,干脆闭口不言。紫藤虽妒忌蓝色妖姬的颜色,但最看不上丁香花碎碎小小的样子,一点都不大气,而且就因为一个叫戴望舒的诗人写了一首《雨巷》,因为诗里说她哀怨惆怅,她就整天捧心皱眉的装西施,真是讨厌。
丁香花并没有走到这里来,半路上遇见了迎春、连翘姊妹俩。我支起遥测意象之耳,清楚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仨花互相问新年好,又互相夸耀了对方,也悄然把话题扯到别的花身上。她们好像同时看到了远处独自站立的兰花,丁香花先开口到:“唉,兰花可真是受诗人欢迎呀,关于她的诗词真是不胜枚数。我记得郑板桥就写过‘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采樵或恐通来路,更取高山一片遮。’我可是羡慕。不过,她给世人留下这样“遗世独立”的样子,是不是沽名钓誉还不好说呢。”迎春花接口说:“人们还把‘梅兰竹菊’合称作什么‘四君子’呢,我也看不出她们有什么独特之处。不就是被诗人画家多写了几句多画了几笔,还真以为自己是‘骚人墨客’了?”“就是,哪里如我连翘,入药能美容养颜、清热解毒、增强抵抗力的实用?”
“哟,这些都是谁呀,穿得这么漂亮,选美呢?”我的听力突然被打断,急忙抬眼看,原来是披着一身火红修饰的凤凰花边走边笑的过来了。刚才只顾听丁香她们说话了,不知何时我的身边聚集了芙蓉、雪莲、郁金香、康乃馨,还有一些我说不上名字的花,我的眼睛真的有点花。来自异域他邦的郁金香和康乃馨看到来自热带的凤凰花,被她的热情吓一跳。倒是芙蓉反应快些,随口问好,说:“姐姐还是风风火火的脾气。”“改不了。”凤凰花一边说着一边像一团火一样卷过去了。常年生长在皑皑雪山的雪莲冷冷地说:“热情爽利是好,就是不懂内敛,显得浅薄了些。”自视有高贵血统的郁金香自然插嘴道:“是,以我经常参加国家外事活动、大型庆典以及高规格礼仪馈赠的经验来看,还是保持矜持典雅端庄些好。”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细细地问了一句:“姐姐们,你们看牡丹是不是就属于典雅大气的呢?”康乃馨把脱口欲出的话又咽了咽,才慢慢地说道:“牡丹是花中贵妃,李白不就写过‘名花倾国两相欢’吗?自然是典雅大气的,不过,嗯,不过,脸盘是不是太大了,不符合现代审美标准呀。”其他花儿也点头附和,好像忽然有了自信和优越感。
我听着她们说得有点乏味了,自己在这儿呆着也腻了,就信步走开,想自己坐在角落里歇歇耳朵。于是我就顺手端了一杯香槟,走进一个角落。角落里真安静,呷一口香槟酒,眼睛扫描着全场。又来了好些花们,但我一朵也看不上。
梨花太白了,刺眼;桃花太艳了,一身的俗气;庭前芍药妖艳无格致;池上芙蕖薄情寡义;菊花太隐逸消极;玫瑰有刺;彼岸花太阴;天堂鸟太多情了;昙花生命太短暂了;依米花太小了;向日葵太爱拍太阳马屁了;百合就爱炫耀自己的香气;罂粟太魅惑了;牵牛花,呵呵,出身太低贱了…
全场竟然没有一朵真正让我敬佩的花,看来没有被邀请也不奇怪,都怪我自己太完美,太受人类欢迎(当然花儿的内心也欢迎我),花神女夷大概也是怕众花嫉妒我吧。想来我还有一点她们比不上,她们这些花儿再美也是种在土里,养在水里,放在瓶里,而我却是生长在人们的心里,所以我的寿命比她们长久得多,而且花期不受限。这样想着甚是得意,一口饮尽杯中酒,不等花神女夷发表新年祝词,便扬长而去。
新的一年,我可是忙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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