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塘明月
【一】
近来有些口渴，就不免找这家主人多要了几口水喝，这家主人却总是蒙着面纱，一件黑麻裹成的衣服，衣服上早已布满了铁水、铁锈的痕迹，只留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像极了夜空里最漂亮的星星。
他闷的很，就是在我每次去要水喝之际，也很少听得他的喉咙里，发出字一样的声音。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发出‘嗯’一样的语气词。
我猜这家的主人，不是有病，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谁知道，这天我又来找他要水，他竟主动找我说话了。
“知道口渴了，就说明你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生铁放进打铁炉里。生铁遇到水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立马变成了深红色。
“那我先前得了什么病？”
他没有回复我，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足音。
良久，他回答我。
“前些日子我去云雾山采药，你从天上掉下来，砸坏了我装千年灵芝的篮子。”
“想来你也应该是很重的。”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炼铁炉，眼里的光，明明暗暗，却是带着调笑的意味。
我一听更生气了：“那我倒是不知道了，因为我的过去，我全忘了。”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暂时的仇也是要报的。
“前些天，找你讨水，一不小心知道，你除了会打铁，也做得一手好药膳。既然你说我重，我也就暂且留下来补补，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
被我这么一激，他竟有一时半会儿地失神，顿了顿，然后说：
“果真不是凡人，凡间的女孩没有像你这么伶牙俐齿的。”
“你—说—什—么？”
隔着黑纱我看见他笑了笑。
“没说什么。”
“可是我刚刚明明听你说，什么凡间的女孩……”
“姑娘病刚好，若再胡思乱想烧坏了脑袋……”
本来准备夸他，在他阴沉沉的气质里有了一丝幽默的气息，却不想这丁点的气息也很快被他浇灭了。
【二】
我做了一个梦。
这个男人，他在梦里是我的师父。
在梦里，有一片神奇的百花之洋。这些绮丽的花儿组成了这座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永生花海”。
“永生花海”是东田仙姬家的。每五百年一次的聚仙大会，东田仙姬都会在这里选花。东田仙姬一向好面子，凡间采来的花，向来都入不了她的眼，怕会丢了仙家的颜面，只有这瑶池里的雨水，桃林酿造的琼浆养出来的百花，才能入得席面，就连南海观音也经常想着，是不是可以带几粒种子去南海，把整个南海装扮的更加紫气东来。
而我就是这一届“永生花海”的主人。我叫紫檀，我的师父，也就是上任园主，他叫锦兮。
梦里他那身原本雪白却被百花映衬的缤纷的衣袍，轻轻地从我身边拂过。
对我说，“檀儿，忘了他吧。何苦呢？”
梦里，我干咳两声，“我忘不了——”
梦里的我很是伤心难过，梦里的我心上住着一个人。
他是谁？
我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他的样子。
“你何苦那么执著？你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梦里锦兮用力地抱紧了我，就像五百八十年前，我还是一株快要枯萎的紫檀花时一样。
他也是这样抱着我，然后承诺四海八荒内，不会再让人伤害我。
“他是谁？他是谁？我不能忘了谁？”
我的耳畔突然轰鸣起来，眼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从梦里挣扎着醒来，耳边已满是殷红的血。
——
“你又做恶梦了？”这家主人扶起惊得满脸冷汗的我。
“看来啊，你这病还没有断根。”
“你这叫梦魇，被往事不知不觉地吞噬你的精元，消耗你的体力。幸亏遇见了我，这些小妖的鬼把戏，如何蒙的过我……”
这个人真是搞笑，平时正经得不行，现在也来夸耀功过了？
不料，他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我看见他的面纱抖动了几下，他握紧了拳头。
“可惜，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三】
清晨时分，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时候，怪人又开始打铁了。
通红通红的铁，丢进铁水里，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
恐是太热的缘故，这一次他脱去了那一件黑色的衣袍。赤着身子，露出很好看的八块腹肌。我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看着他，搭在肩上的毛巾，我忍不住冲上去，替他擦了把汗。
“谢谢，”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
“你为什么一直蒙着面啊？是长得太俊俏，怕姑娘们争你引起血光之灾，还是，你天生丑陋……”
我以为他会煽情一下，然后潇洒地甩甩头，扯掉脸上的面纱。
结果他只是说了一句。
“这不是我的脸！”
我的瞳孔放大了十倍，脑袋也有些眩晕。
“是他，要我照顾你。”
“他是谁？”
他再度陷入了沉默，脸上是我看不懂的表情。
世界上，有两种人你最讨厌，一种是根本无视你的人，另一种就是，开始引起了你的兴趣，却又不往下说的人。
毫无疑问，他属于后者。
他开始跟我安排一天的药膳。这荒郊野岭里虽说没有什么食材，但是他会打铁、会采药，自然是有办法的。
一盘鹿肉被他烤的晶莹剔透，配上碧色的野菜，竟是香甜可口。
“这是什么？”看着他端上来一碗浅黄色的液体，我不竟问道。
“这是，我专门为你熬的木瓜汤。”
“什么东西？”
“这才是药膳的重点，很滋补的。”
“可以喝？”
“当然，里面有我采来的上好的千年灵芝，配上山里的木瓜，还加入了几两被切成片的党参。”
“会不会吃死人？”
“不会，不吃，才会死人。”他的语气突然阴冷起来，“它可以治好你的梦魇。”
“那也许，我没病呢？”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出了我心底里一直探寻的问题。
“没病也好。”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带着对过去的追悼，又有莫名的释然。
可是，我却不知道，既然我没病，我又为什么在这儿，这个整天打铁的怪人又是谁！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深渊，吸引我慢慢地坠落下去。
——
风越来越凉了，比起刚来时燥热的酷夏，如今已是深秋。
我看着他打的铁已经锻造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兵器。
“你打铁就是为了这些兵器？”。
他用剑眉淡淡地扫视我，“我喜欢兵器，就像热爱我的命。”
【四】
我又做恶梦了。
梦里我来到了那片紫色的花海。
“檀儿，这些花都是你最爱的紫檀花。看吧，这个世界上，不止只有他才能给你带来幸福。”
“忘了吧。”
锦兮的眼睛里充满了渴盼，却不想，他是无法理解我的。
“你以为我爱上他是因为这些花？”
“难道不是？”
他看着我，嗤笑：“如果不是，选我有何不一样？”
我感觉到我体内有股恨意在燃烧，明明知道锦兮是关心我，却恨他读不懂我的心。
“那，东田仙姬的人马很快就来了。”他垂下了眼睑，满眼的忧伤。
同是忧伤人，自然谁也劝不了谁。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不曾后悔吗？锦兮，我的师父。从小到大，最理解我、最宠我的男子。也许跟他在一起，我真的可以一生一世生活在这足以令所有神仙羡慕的“永生花海”里，自由自在地当我这花神。我们还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一对各路神仙都羡慕的璧人。可是，唯一的遗憾却是，我不爱他，即使我爱上了这仙界里人人唾弃的妖君。
我的记忆渐渐清明起来，十年前，我被剔了仙骨，推下这诛仙台。
那时，天兵天将手持追仙刺来追杀我。
可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突然，梦停顿了一下。
再次闭上眼，我眼前却是那九天玄雷。
“檀花仙子。”第八十位雷公，兴奋地喊着我的名字，“我的曾祖父劈过三圣母；我的祖父劈过七公主；而紫檀仙子你，怕是我仙寿至此，将要惩治的神位最高的一位神仙了。”
他说的自豪无比，我却被九天玄雷早已劈的神志不清，浑身布满了血迹。
死之前我想起了锦兮，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如果我死了，我可以把我的修为全部给他。
可是，我亲爱的妖君，他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我那么爱他！而我就快要死了。
神志恍惚间，我看着一道如鬼魅的熟悉的黑影，从我身边晃过，黑影产生的强大怨怒，就已经劈开了所有给我行刑的天兵。
“哪里的妖怪，竟敢破坏东田仙姬行刑？”
黑色的闪电朝他们的脑袋劈去，询问的小将早已烧焦在地。
我知道，是我爱的人来了。
眼睛强烈的刺痛着，我隐约地看见，妖君穿着黑色的衣袍，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熟悉的眼眸里已漾满星光，仿佛银河里的星星。
“—— 紫檀，我来晚了！”
【五】
“别走，你别走……”
梦里我抓住了他的袖子。
“傻瓜，我不走，我永远都不会再走了。”
“啊！”
我竟然感觉到，有一个男人在抚摸我！
在这样荒郊野外，鸟不生蛋的一个破茅屋里！
关键是，这个人还不是那个打铁的蒙面怪人!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说着，我不禁又把自己的衣领拉紧了一寸。
“呵呵呵，”他竟忘情地大笑起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他竟伸手过来摸我。
“喂，你别!”我伸出手去阻止，却也是在这时候，才抬眼看清他的样子。
发黑如缎，白衣胜雪。一张好看得快叫人窒息的脸。
遗憾的是如此和煦亲切的一张脸上，却有一双不辨喜怒的双眸。
我定了定有些恍惚的心神，想问清此人的底细。
刚要张口，他却抢先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就是你梦里的那个黑影！”
“啊？
这一次，我已是极度惊讶。
“你就是…我的…我的…？”
可是，梦里的那个黑影，他是妖君。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摇摇头。
自从，我管这家的主人要过水喝之后，我就赌气住在了这里，他从未问过我的来历，我也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
只是经常做些奇怪的梦，梦到些奇怪的人。
我一口气，将这些全部都对白衣人倾吐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温柔地将我揽进怀里，这一次，我竟没有反抗。
“你的确就是紫檀。是这九重天上，掌管东田仙姬“永生花海”的紫檀仙子。我是你的师父，锦兮。”我的师父开始跟我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你是这“永生花海”新一任的园主，而我是上一任园主。我们从还是生长在瑶池里的两朵紫檀花时，就在一起。直到我们双双修炼成仙，一点一点地掌管“永生花海”，我们都在一起，而后，我们相爱。
那仿佛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沐浴着园里的第一束晨光早起，手拉手在十里桃林里奔跑，我在牡丹丛中给你梳妆，当夜游神开始转换日夜的时候，我们相拥而眠。时间一点一点地飞逝。原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可是，仙界因为一点私事得罪了魔界的妖君。有仇必报的妖君，决定于东田仙姬蟠桃盛宴之时，攻打仙界。仙界上下、一片恐慌。
涉世未深的你，对妖君的行为愤愤不平，竟私闯魔界找他理论。却也是，阴差阳错，妖君看上了你。他说，饶了东田仙姬也可以，条件是，你这百花园里的小仙子，要嫁给他妖君为妻。
为了避免战争，东田仙姬立马张罗着把你给嫁出去。可是我们对彼此用情至深，你又怎会屈身嫁于妖君？东田仙姬了顾及仙家颜面，剔去你的仙骨，开除你的仙籍，以仙家败类的身份，让你受九天玄雷之苦。
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
我抱着你，一路躲避天兵天将的追杀，直到逃到了人界。
眼看着他们就要追上来了，我用灵力探得，附近的山中有一个采药人，形势紧急，我就把你用仙气护体，给渡了下去。”
“那万一他不救呢？”
我突然问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檀儿，有些事情不能去想。”
他如是对我说。
听完这个故事后，我竟有些失落。
因为它有哪里和我的梦里不一样。
锦兮讲这个故事时神态是那么逼真，可我却总有一丝怀疑，比如，梦里救我的人总是一身黑衣，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身白衣呢？
锦兮对我说，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过几天就来接我。然后找一个风光柔和的地方，过我们的二人生活。
我淡淡地点点头，毕竟他是我梦里唯一记得的人。
【六】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那个打铁的怪人再次迈进小木屋，我忍不住地问。
“你醒了啊？”
他走的时候拿了好多兵器，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把剑。
“难不成我会永远的昏睡过去啊？”我用眼睛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因为我知道——你这次的梦会做很久。”
“那你可错了！”我得意地背起手，在他面前踱着步，“你没走多久，我就醒了！”
他突然间暴怒起来，猝不及防地扑向我：“你有没有见到谁？”
听了他的话我暗自好笑。
“我说怪人，你都出去了那么久，谁来看我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再说了那也是我的秘密，干嘛要告诉你呀？”我得意地把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怔了一下，良久，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可是告诉我什么人来过，这点很重要。”
我拗不过他，告诉他，一个白衣男子来过。
“他说他叫锦兮，是我的师父。”我眨眨眼睛，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还说……还说我们很相爱……可是有人为了阻止我，让我嫁给妖君。”
“你信了？”
“我觉得和我梦到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记不清了。”
“那就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吧，我给你煮一碗安神汤。”
我看见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听怪人的话，我安静地躺在了床上。脑海中全是锦兮方才说的那些话，找一个恬淡安静的地方过我们二人的日子。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安心，我的心，不知为什么突然遗落了。只有在那个怪人出现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地波动一下。
这一次，我睡得格外的安稳，因为，我知道——他来了。
【七】
“檀儿，我回来了。”他黑色的衣袍沾满了血渍，连发丝也全都是血腥味。
温暖的手掌拂过我的脸，“在炼狱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放——我想你！
那种甜蜜的感觉，正如五百年前，我第一次在仙界遇见他一样。
那天穿着紫色纱裙的我，正坐在瑶池边仙栖园里的一个圆柱子上，看着一身黑衣的他踏着沉稳的步子，探寻地走来。
“你也喜欢吃东田仙姬家的蟠桃？”我踢踏着双脚，嬉笑着问他，瞬间才记起自己一时玩的兴起竟忘了穿鞋。
我害羞地低下头，正准备寻我的鞋，却发现，他已经用双手拖住了我的脚，小心翼翼地替我穿起了鞋。
“是不是你们神界的小仙都习惯在出门的时候不穿鞋？”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连忙递给他一个蟠桃，
“来，吃桃！”
他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我一抬头，恰巧撞上他专注的看我的目光，望见他清澈的眸子。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眸子！不笑的时候，像极了天空中最漂亮的星星，笑的时候，明亮的像夜空中弯弯的月牙。
心就这么不知不觉漏掉了一拍。
“我不是仙界的人，我是妖界的妖君。”他拉住我的手，“你会嫌弃我吗？”
“你是妖君？”我惊讶地叫出声来。
从没有想到，这九重天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妖君竟有这么清澈温柔的眼眸。
“不会啊，当然不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妖，你比这九重天上的神仙啊，都要好。”我笑嘻嘻地抱住他，与他十指紧扣。
“我是执掌东田仙姬“永生花海”里的紫檀仙子。”
“嗯，我会来娶你的！”
我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相遇竟是定情。
——
可我没想到，我真的要嫁给他，可是却要以间谍的身份。
“檀儿，你想清楚没有，嫁不嫁给妖君？”东田仙姬神情肃然地看着我，我的决定关系了仙界安危。
“妖界的妖君阴险无比，与其等他出手，不如我们早有防备。紫檀，我知道妖君对你有意，不如乘此机会接近妖君。”
“可是妖君他，不坏呀。”
“人神皆有表象，如果你不是我身边的人，他未必会愿意接近你。妖君策划在下一次的蟠桃会上对仙界发起战争，到那时候，仙界可就浮尸遍地了。紫檀，你可要想好！”
妖君他最讨厌战火，即使为妖也只是渴求自己的领域里的一方安宁，怎么可能再掀战端，不论东田仙姬怎么讲，我都不会答应。我爱妖君，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是正是因为爱，这一次，我绝不能答应。
得知我心意后的东田仙姬，气急败坏，下令开除我的仙籍、剔除我的仙骨。对外却宣称，“永生花海”紫檀仙子，不顾仙家颜面，暗中与妖界妖君往来，行为不检，开除仙籍，罚用九天玄雷，劈上七七四十九天。
剔去仙骨后，我体内剩余的灵力根本就撑不过四十天的玄雷，看来也只能是命丧黄泉了。
可我却忽略了东田仙姬的另外一个阴谋——
她知道，我被处罚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妖界，妖君一定会来救我。然后就会掉入她提前设好的陷阱。
天锣，是请了北海的削魂大仙，他的锣音，能让四海八荒的神仙四肢酸软；地网，是嫘祖的雪域冰蚕丝织成，别说是妖君了，就是西天佛祖来了，也要挣它一挣。
妖君为了救我，把我的身体用灵力封好，渡到这云雾山来，如果，有采药人经过，我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可是，他自己，却中了东田仙姬的计谋。每日都要受赤练地狱的炼狱之火的炙烤。
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全部！
锦兮是骗我的，当日救我的根本不是他，是妖君！
可我刚刚明明看见了他的脸，睁开眼却又什么也不见。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妖君！
我爱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
从怪人以前遗漏的那些话来看，他一定是早就知道这一切的，那他一定能够带我去找妖君。”
“你醒了？”
“把这碗汤喝了吧。”
“这些汤根本就不是医治梦魇的药也不是安神的汤，对吗？”
“你想让我慢慢地遗忘，再也不要想起来，对吗？”
我很恨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
我一气之下扯下他的面纱。
“是时候，让我看看你的脸了吧！”
面纱掀开的那一刹那，却是让我惊颤无比
——妖君？
我喜极而泣，匆忙间奔入他的怀抱，“你没事，就好！”
可他却一把推开我。
“我不是妖君。”
“你的脸和他的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他？”
“檀儿，是真的。我只是妖君的一缕心魂。”
“当日妖君被东田仙姬陷害，得知日日要在那可怕的赤练地狱受火刑，担心误落凡间的你的安危，于是分离了自己的一缕心魂，化作他的模样来到凡间照顾你。因为害怕你见到我的样子后，惊讶之余做出傻事，于是才命我日日戴上这面纱。”
“我日日打铁，只不过是因为，妖君他，喜欢兵器罢了。十日前我拿走了近日里锻造好的所有兵器，也是妖君的主意，因为妖君他，实在是思恋兵器之极。
“带我去找妖君！”
“不行，你不可以去，那里太危险！”
“可我必须得去！”
我执意要去找妖君，就像当时妖君明知前路是“天锣地网”，也要不顾性命的救我一样。
——
我终究还是到了赤炼地狱。
看着妖君铺满血渍的身体，我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
我用手温柔地拂上他的面颊，
“你若在这里受苦，我便陪着你受苦；你若刑满享福，我便陪着你享福。哪怕只有一百年，我也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檀儿！我爱你！”
“我也是！”
我们十指紧扣，这一世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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