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里经济条件很不济,但是我还是在七岁那年冬天开始上小学了。早在六岁的时候我就哭着说要去上学,我住在祖母家简陋的房子里天天可以看到很多邻村的学生从路上经过去下村的小学上课,我盼望着能早点去读书,早点长大,所以有一天我请求祖母给我去上学,得到的答案说我还太小,要再过一年才有资格,我哭了好久。终于到了七岁,我去读小学,五斤去读幼儿园。报名是祖母带我去的,我的学费只要三十二块,但对我们家来说却也不便宜。
葫芦村的小学设在村子中央,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一个班。相邻还有一个村只设了一年级至三年级,四、五年级都要到葫芦村来上。但是两村学生并在一处,四、五年级也仍是一个班,也不见得有多挤,因为很多小孩稍大一点就不读了,特别是女孩。所以学生不多,五间教室就够了,外加一个办公室,一个教师食堂,还有一间放杂物,三间教师宿舍,十间连在一起呈U字形的瓦房就构成一所简陋的小学。
这所学校已经很陈旧,屋顶逢雨必漏。教室里没有铺水泥,每到热天尘土飞扬,雨天就到处泥浆。整个教室也出现很多坑洼,每张课桌都放不平稳,要到外面去捡砖头瓦片来垫。一年级的教室里四周充满了尿臊味,有的小朋友上课尿急,就在坐在凳子上对着课桌下撒,尿液撒在桌下厚厚的尘土里悄无声息,事后再学习猫如厕,用脚从旁边扒一点尘土过来盖上,连一点湿湿的痕迹都看不见,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偶尔也有小孩上课还趴在桌子上睡觉,醒来发现尿了裤子的,临时又跑回家里去换。二年级稍微好一点,教室里没那么大异味,但是在教室后头有一座很大的垃圾堆,起码有几百斤,是尘土与废纸之类的混合物。那是由于学生打扫卫生偷懒,图方便把垃圾固定往这里倒,久而久之就颇具规模了。这也不全是坏事,下课的时候学生打闹,经常有大的小孩在上面发号施令,这对培养小孩的领导才能很有作用!
一年级时,我的语文老师姓骆,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住在镇上,每天早去晚归。她心地善良,对学生很有耐心,有一天上课她在教室四周巡逻一圈,走到我的旁边,看到我的裤子开了,就对着六斤说:“吴厚福,你的裤子怎么破成这样?明天换下来带给我我来帮你缝!”
我害骚,羞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我想说谢谢老师,奶奶会帮我缝的时候,老师已经走远了。那天我穿的仍是一条开档裤,平时坐下两腿夹着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中午我去爬树,不小心开档裤被树枝挂住,不仅往上一开到底,而往下也开到了小腿处,所以比平时显眼得多,给老师看见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这种裤子我实在不愿意穿,虽然里面还有穿一条内裤,但走在路上仍是羞死人,所以每天放学,我都是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希望别人不会注意。因为穿开档裤来上学,我也跟祖母争过哭过,祖母则说人鬼样大就有这么多讲究,里面穿了内裤有什么打紧的?还好这种裤子我只在读一年级时穿,那是因为那裤子本来只能让四五岁的人穿的,是叔叔小时候留下来的,我这个年龄穿起来裤脚都快到膝盖上了,祖母给我穿是为了废物利用。我穿了又给五斤穿,五斤这种裤子一直穿到二年级,还在一年级时里面经常不穿内裤,主要是因为他经常晚上尿床,经常连换的都没了,祖母也不想给他穿那么多。而五斤似乎不觉得什么,还经常在放学的路上一路蹦蹦跳跳,跟别的小孩追追打打也不羞。
我本来就没有父亲平时所骂的那么不堪,虽然家里的学习环境不好,我也没有办法用心读书,平时还经常迟到,但是成绩却不差。一年级甚本上是考九十多分,数学九十九分都有拿了好多个,这是因为我经常忘记写等号,虽然我从来没有考到过一百分,然而九十分以下却是少见。就是这样的成绩父亲也不满意,他说读书就要考到一百分,要不然没什么用,他忘了自己当年是考多少分的!在二年级我的成绩就要差一点了,基本上只能考八十几分,九十分以上还偶尔能考到,八十分以下就很少考这么差。三年级又更差了,一般只考七十多分,八十分以上还偶尔能考到,七十分以下还没有出现过,成绩单评语已经从原来的良好降格为还好了。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四年级又更差了,一般只有六七十分,八十分有时还能来光顾一下,六十分以下则还没出现过。这时成绩单上的评价是该生成绩一般,上课不认真听讲,爱说话搞小动作,打瞌睡,其实这是因为经常没吃饭的原因。有时候我早上怕迟到没回家吃饭,中午也许又下雨,或者回家了老爸没回来,又只能空着肚子上课,所以有段时间我中午根本不回家,省得走那些冤枉路,于是我上课要么打瞌睡,要么注意力不能集中,只能靠说话搞小动作来提神。
五年级的时候成绩稳中小有回升,小学升初中考试语数双科总分还能考到一百六十多分,但是这并不能得到谁的鼓励和表扬。整个小学阶段父亲只有在一、二年级的阶段平时关心过我们的学习,之后只是每次期末考试后过问一下我们的成绩,看一下老师的评语,如果不满意就狠狠揍上一顿,并且每次都要搬出我一年级时写在寒假作业上的假期计划来对我羞辱一番。我的寒假计划是这样写的:有书就看,有作业就做,好好学习,认真休息!父亲看着看着气得火冒三丈,他说:“哦!有书就看,那如果没书就不用看了?有作业就做,那假如没作业呢,那就不做了?还要认真休息呀,是不是休息了去死?只有临死的人才要认真休息,活人是用不着!”
他说的是屁话,没作业做什么?没书去看什么?他不知道读了半年一年级的小孩能写出这么多字而且还语句通顺的话来已经不错了。那次他在祖母家骂完我先劈头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拳脚齐下,并瞪着眼睛骂道:“我叫你打短命的去认真休息!你睡到黄土里去认真休息!白养了你这个婊子仔!”最后被继爷拉开才算作罢。
因为在家经常没饭吃,特别是父亲哪段时间心情不好,臭脾气一发作,就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惩罚我们兄弟俩,我们就有可能几天都得饿肚子,只靠偶尔吃点祖母施舍的食物续命,我至今不知祖母自己多少餐没吃饭而为了省下粮食给我们!年长日久祖母也没办法,有时就算知道我们没吃饭也无能为力,只有饿上好几餐了才想办法搭救一下,于是我们两个就难免会去外面找东西吃,不是摘人莲子就是挖人地瓜。那段时间方圆几里内经常有人拿一根稻草到我们家里来量我们的脚板,那些人在田里一旦发现莲子被人摘去,就用稻草在田里量一下那新鲜脚印的长度,然后到我们家里来确认是不是我们兄弟干的。如果运气不好,长短刚好一致,这账自然就算到我们头上了,那些人不知道这样做多半会冤枉我们,因为一个村里脚掌一样长的小孩有很多个,但是他们不管。父亲接到告状除了自己身体力行把我们狠狠揍一顿外,还对那些人说:“你们也可以帮我教育教育他们,不用跟他们讲客气!”于是在外面,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就对我们拳脚相向了。还好那时有讲公道的人对他说:“仁庆啊!你不给两个小孩饭吃,他们哪能不去外面搞人家的东西吃呀!”为了不让人经常找上门,从那以后父亲才有所收敛,不敢动不动就饿我们饭。
读一、二年级那段时间我们两兄弟经常饿得头晕眼花,差不多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要饿得你们眼黄见鬼!”冬天,我们在外面实在弄不到东西吃,就经常空着肚子在后山上躺着晒太阳,一动不动,似乎都成了冷血的爬行动物,用减少活动来降低体能消耗,靠晒太阳来保持体温,似乎连体内的植物神经也能进行光合作用,躺得久了就不觉得那么饿了。我们还有一个办法来抵抗饥饿,就是尽量多喝点水,但是太多也不好,人好像会变得虚脱一样。有时候近乎虚脱回到家会碰到父亲还在发我们的脾气,结果经常被他提着扁担在后面追。我们虽然饿得快死了,这时候也一定要提起精神来,拼命地在前面跑,否则难保不会被打残,跑起来我们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叫,肚子里的水咣当作响。而且我们跑过父亲还没有用,还要跑过他手中那根扁担,因为不知道他手中的那根扁担几时会对着我们扔过来,所以要逃到扁担的射程之外才算安全!
父亲除了自己惩罚我们外,他还经常压制祖母不能帮助我们,不能给饭我们吃。祖母只有在关键时候给我们一人喝两碗稀饭,不给干饭吃,她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她让我们慢点吃,说我们饿得太久肠子是结在一起的,只能用稀饭把肠子慢慢涨开,不能吃饭,否则肠子会堵住,也不能吃得过多,否则会把肠子撑破。
晚上,我们兄弟还经常一起睡在别人的猪栏里,这是因为有时候祖母也会惩罚我们,便无处可去,于是要不爬进屋檐下柴堆里去睡,但有一晚五斤刚钻进去就从里面窜出一条蛇,以后就少去了;要不爬进别人猪栏二楼的稻草里睡,但在稻草里睡身上会很痒,而且耳边老是哔哔啪啪的乱响,很不好睡,空气又不流通,很闷。有一次五斤夜里掀开一片瓦,这样空气的确是好了很多,于是们们在身下几只猪哼哼的叫声中也很快睡着了,不料那天夜里却下起了雨,五斤的裤子都湿掉了,但是他夜里睡得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
只要一受到祖母和父亲的两面夹攻,我们就不得不这样像野人一样生活,到处都可以过夜,所以很多人都说吴林云后继有人了,这两兄弟将来肯定会和他一样!祖母也说母亲开地用的是野鸡,我们才像野人……
后来父亲不能再过多地给我们兄弟饿饭时,他的言语变得更加恶毒了。他经常在我们十岁之前咬牙切齿诅咒我们活不过十岁,过了十岁又诅咒我们活不过二十岁,还经常在吃饭的时候找茬骂我们吃得肿肚,吃得头凋尾黄,吃得肚脐眼里出水,等等。常常连骂带打,我们早习惯他的突然袭击,默默忍多着骂着骂着突然狠狠朝我们头上敲过来的栗凿,或者那扇来的一个个巴掌。而父亲这样做的理由除了我们不小心掉了一片菜,烧火时多划了一根火柴外,还有我们吃饭不小心呛着自己,或者身上哪里湿了,手脚哪个地方不小心被弄破等,仿佛还很关心我们似的……
父亲或许早不把我们当人看,那别人就更不把我们当人看了。在我们家后面住的悍妇豆花眼,也因此敢把我狠狠地毒打一顿。那年我九岁,正读三年级,初夏季节,我们家的李子熟了,于是一天中午化带一个同学到家里来,还有五斤,三个人爬上树惬意地躺在树杈上,随手一伸就能够到某串李子,我们尽情地吃着。树下豆花眼的三个子女,仰头望着,馋得简直要流出口水,最后忍不住去拿棍子来敲。
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敲李子,我很不情愿,马上出言制止:“谁叫你敲我家的李子?”原本我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但是我们两家人早就没来往,简直还有些仇恨。因为以前吃过他们的亏,我才不容豆花眼的儿子豆仔敲我们家的李子,不甘心给仇人吃,所以才出言制止。
没想到豆仔竟哭着对豆花眼说:“娘,他咒我!”豆仔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从来都是别人对他百依百顺的,这次竟然被人拒绝,心里难免感到很委屈!他就像整天吃糖水过日子的人,现在突然喝到一口白开水,虽然那水本身没味道,但他也会觉得那水也是苦的!
豆花眼正在灶前生火,她家的厨房离李子树不超过十米,灶前又有个窗户,可以把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但是她却在里面边跑出来边喊:“你想怎么样?咒我的仔干什么?他又没有得罪你?”
“我没有咒他呀!他要敲我家的李子,我只是说了一句‘谁叫你敲我家的李子?’他就说我咒他,你在里面也听得到啊!”
“你没咒他,他怎么说得出来呢?我儿子可是从来不撒谎!你不欺负他他哭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发哆,也可能是要李子吃吧!”
“他要李子吃你就给他敲嘛,他还小!”
“他还小就要给他吃呀?那我也还小,等你家的桃子熟了会不会给我吃?我们两家吵了架我去摘你家东西吃你有那么好吗?”
豆花眼嘿嘿冷笑道:“你还小吗?你小都消得大人的棺材了!”
“那你儿子不也消得大人的棺材了!”
听到有人咒到她的宝贝儿子,豆花眼马上开始发飙,她摆开泼妇的架势,破口大骂:“你和你娘一样是个短命鬼,你不是消得大人的棺材是什么?我的儿子会长命百岁!你会像你娘,打短命,活不过二十岁,你家都会死得扫把撑厨房门!”
听到这么恶毒的诅咒,我以牙还牙:“你敢骂我娘?小心她变成鬼把你抓了去,也把你儿子也抓了去,那就连大人的棺材都没得睡了!”
这下豆花眼不吭声,但却气得满脸紫黑,她马上转身跑进厨房,这时五斤叫我快跑,说她要出来打你了!距离好么近,这时候要爬下树逃跑也来不及,往高处爬也是没有用,豆花眼真要对付我只要守在树下,或用石头扔。所以我干脆按兵不动,仍是呆在那根树枝上,虽然心里发怵,却虚张声势地说:“看她敢怎么样!”
没过几秒钟豆花眼就跑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根两米多长手腕粗细挑稻草用的竹杠,她跑到树冠下挥动双臂,竹杠重重地砸在我的腰上背上。因为那棵李子树还不是很大,又是长在低处,树冠只是超过豆花眼家门前的谷坪一人高左右,所以“豆花眼”每次砸在我身上的竹杠都十分着力,一连砸了十几下,边打边恶狠狠地说:“叫你咒我妹!叫你咒我妹!我这下就把你打死……”
五斤原本吓得爬在高处,见打得凶了,冒险从李子树的树冠攀到旁边的板粟树上,然后悄悄溜下去。那时候豆花眼正打得起劲,没有留意他,五斤一下了树就在十米外开始骂了:“恶妇,你的仔就是消得大人的棺材!你的仔就是消得大人的棺材!”
听到骂声,豆花眼又去追五斤,五斤就跑。这时候我被打得腰都快断了,几乎要从树上掉下来,我强忍痛楚哭着趁机往树下爬。而我的那个同学也早已下了树,在豆花眼折回来还想再打我的时候说了句:“一个大人像那样打人家小孩哟?”豆花眼打人打红了眼,不看对像硬是过去给了他一个耳光。我的同学叫吴龙金,比我大一岁,也是没娘的孩子,但是他的家庭在上村比较有势力,因为他父亲兄弟多,他才出生几个月后就死了娘也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所以他虽然还是个小孩,却敢像大人一样跟豆花眼叫板,口口声声说她有种再打一下试试,她要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豆花眼大概被震住了,也开始后悔一时眼花,自己刚才打得兴起,没顾那么多。事后她自然也为那一巴掌挨了一顿训斥,并且上门去赔理道歉才了事,如果不是因为有为我们家出头的嫌疑,吴龙金家绝对没有这么轻易放过这个恶妇,哪怕她娘家有势力!
而这边我下树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豆花眼要不是被吴龙金阻碍,她还想去继续打我,见我下了树,知道是追不上,只好对我们恶言恶语咒几句就拉着她的三个小孩进屋去了。
我们走到上村,有人撩起我的上衣看,我的后背全是被竹杠砸出的一道道青肿的带有血迹的淤痕,豆花眼恶妇的名声就此传开了。
我被打得那么惨,父亲始终都没有吭一声,祖母又太老了,只是一次在桥下洗衣服时碰到豆花眼时重重地说了她几句,豆花眼始终一声不吭,完全不当一回事!
我早料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无可奈何,只盼着自己长大后再来报仇,从那时起一颗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里日益澎涨!
我的腰差点都被打残了,父亲不但屁都没有放一个,而且他自己没多久也跟着打,仿佛自己的儿子,给别人重打,自己不打重一点就感觉吃了亏。没过多久,到了暑假的农忙季节,每天早上祖母要来帮父亲煮早饭,他清晨出门干活回来马上有饭吃,只要吃饱饭就又可以出去做事。有一天祖母来得晚,父亲回来没有饭吃,于是他就发脾气了,大声叫道:“怎么这么晚还没有饭吃?”脸相很凶恶,一看就知道想要打人,但是祖母是他母亲,他虽然胆大妄为,却不敢轻易打她。于是他提着毛杆走出厨房,快步走到我身后,狠狠地把毛杆往我的后腰处使尽全力地打下去,大喝道:“叫你睡这么晚!你睡了去死!你这只灾打的猪!跟那老棺材一样啊?她睡到何时你也睡到何时你也睡到何时啊,她都是等死的人,在用指甲铲灰填你你还不知道啊……”
我那时候正在卧室后门口掐空心菜,根本没防备父亲会对他下如此毒手,遭此一记重击,我的身体顿时失去了知觉,无法控制地倒在地下,好一记“敲儿震母”啊!做饭的是他的母亲,我只是打下手。
遭此毒手,我倒在地上哭了半天也爬不起来,也注定他往后无法挺起腰杆来做人!从那以后,我的腰不能弯得太久,割稻子和拔禾秧坚持不了几下就要直起身来歇一歇,因此又落得个偷懒罪名!
五斤更狡猾,总是在逃避做事,既不会被毒打又能偷懒,发展到后面就变得越来越懒,每到农忙季节做几天事后就躲在外面不回家,等我做好饭趁父亲不在他就回来吃,还叫我别说,吃饱后就去外面玩。刚开始我有帮他,但都劝他吃完饭后一起做事去,他总是吃完后就走人,后来我也不帮他了。五斤变得四面受敌,经常一两天都不见人影,晚上也不回祖母家住,祖母又说他像野人,还在怪母亲下葬开地用野鸡不好,又怪北坳的风水不好,以前就一个吴林云,现在又多了个五斤。
一开始五斤在外偷一两天懒后总会回来,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越跑越远,在他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还只有十岁,他就带领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爬车出走,在外面生活了一个多星期才回来。他这一次去得远,离家几百里,爬着车一站一站向前推进。
他们一行四人,出发前谁的身上都没有一分钱,在外面是靠捡田螺卖了买东西吃。听五斤回来讲还不错,几个人白天捡田螺,晚上卖了钱到饭店去吃辣椒面,吃饱后几个人还要去打游戏机。就这样他们生活了好几天,这时候他们离家已经越来越远,所到之处连自己都不知道地名。而且那地方田里似乎没有田螺可捡,生活没有了着落,已经好几顿没吃东西了。终于五斤的流浪计划没有人再支持,他也不得不少数服从多数,也准备一起回家,但是在回家之前他们希望能吃上一顿饱饭。
五斤后来想到一个办法,他找了一小块废纸,沾上口水贴在手上,用普通话对当地村子里的妇女说他被毒蛇咬了,没有钱去医治,边说还边抹眼泪!善良的村妇说:“真可怜,给我们看一看。”五斤赶紧捂住手说:“好疼,别看!”于是善良的妇女们开始你一元、我两元地把钱递到了他的手上,边给边潸潸地流着眼泪说:“可怜啰!可怜啰!赶快去医院看看啊!”
饱餐一顿后他们开始爬车回来,又是一番艰辛,回来后几个人先去了离镇子较近的二姑妈家,四个人一顿吃光了一锅的饭,那可是二姑妈一家人一天的粮食——这地方人们一般是在早上做好一天的饭,把半熟的米从锅里捞起,装进铝锅放在炭炉上蒸熟!
这是五斤小时候最胆大的一次远行。由于他经常不回家,五斤每次“失踪”好几天父亲都不会找他,那次虽然时间那么长,但也同样不例外。只有祖母在四处寻找,有一晚听到门前不远处牛角湾那边有小孩的哭声,她大着胆子借着月光往那边走,快到乱葬岗时,听到哇的一声一只猫从马路下的桥洞里跑出去,祖母吓得魂都要掉了!
而其它小孩的家长更是急得几乎要发疯,整个县城所有人的亲戚都找遍了,都没有人影,所以那几天,几个妇女无奈之下每天哭哭涕涕的到祖母家里来要人或商量办法,说她们的小孩都是被五斤带跑了,祖母说四个小孩中有两个要比五斤的年纪要大,怎么可能被年小的带跑呢?这是事实,那几个妇女无言以对。而那个最小的小孩便是大平,也只有那江氏纠缠得最为执着。她说她早就知道她的小孩迟早有一天会被五斤六斤所害,从小就邀她儿子玩,做他们邻居的也该死。祖母说要怪也只能怪你小孩生得笨,聪明的怎么会跟他去,江氏这才不吭声,因为她的儿子真的很笨。大平在读一年级时上完还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江氏说是被我们两兄弟影响,然后把儿子送到县城娘家去读,一年后回来终于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再问他二加二等于几时,他说等于三!这下才知道并不是别人害的,县城学费贵花销高,大平又回来读一年级……
这次离家出走让那几个家长吓得几天茶饭不思,以泪洗脸,所幸最后他们都平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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