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拾豆
以前的人家养猫，总会在大门门槛左右开一道两砖高的小门，叫做猫洞。有些人家开的猫洞大了些，便成了狗洞。
以往的猫狗自由，黑天白夜的玩累了，也学人一样穿堂入户。之前为难晏婴的楚王，便是让晏婴从小门入城。亏得晏婴机智，未曾拜访狗国。
老头养了只猫，给猫洞边用小字写了副对联，九曜吉祥家，福寿增喵岁，横批画了一条鱼仔。可惜家里的肥猫从来不从猫洞走，每天夜里回来总要从院墙跳到院子的石榴树上，之后跳到窗台开始扒拉老头的窗户。不管多晚，老头总是开了灯披上衣服，一边开窗一边嘟囔，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回家。
肥猫橘色，十余来斤。今日回来遇了雨水，早春雨夜，沾了一肚皮花瓣。老头叮嘱肥猫不得动弹，自己去寻干净布头来。寻完布头回来，肥猫早已将老头宣纸上画上朵朵梅花。
老头哈哈一笑，福生啊福生，你可真是个顽皮的家伙！原来这肥猫是有名号的，听老头叫它，肥猫喵啊喵的叫了起来。肥猫用鼻子蹭了蹭老头，翻身开始念起难懂的经。
猫会念经，咕噜咕噜，老头说猫有猫道，它给人念，是人的福气嘞。福生念完经又开始喵呀喵，老头知道它是饿了。纱布袋里有煸干的小鱼，福生一顿得吃十来条。
吃完饭的福生舔了舔爪子，毫不客气的占领了老头的床。老头搬开它，给它铺了一床小袄子在窝里，福生伸了个懒腰，也就睡下了。
睡下不久老头觉得胸闷，怎也喘不上气来。不是春秋的肺火吧，刚起身却发现是猫压在了被子上。
老头又将猫饼搬到脚下，这下福生不干了，喵喵的跳下床去，自己扒拉开窗户又出去了。老头骂了一句，这个狗东西，又把窗檐下的玻璃留条缝来，方便它一会回来。
囫囵觉没睡得，那边福生又开始和别的猫干仗了。老头披了件大衣，拿上大门后的竹竿，要去帮猫打架。
福生坐在门口，扭头舔着身上的毛，看来这一仗又打输了。老头想拾掇起胖猫回家，没想到胖猫又窜了出去。
老头担心胖猫又吃亏，拿着竹竿一路小跑了过去。福生停在了一棵苹果树下，树下有个篮子，福生喵喵地围着篮子转，闻一闻又看一看。
老头跟了上来，转眼一看篮子里是个孩子。应是刚吃饱了，吃着手睡着了。
春雷不期而遇，雨密了些。这棵不结果子的苹果树下，孩子被惊着了。老头把孩子抱在怀里，顺带把胖猫夹着，小跑着回到了院里。
春天的雨夜黑的绵密，蠢蠢欲动的危险里酝酿着枝叶喧嚷的本质。
春去秋来，胖福生六岁了。它总是跟在一个小姑娘后边，按照岁数来说，胖福生比她大，但此刻却屁颠的成了她的跟班。
小囡叫苏叶，是老头起的。老头姓苏，因为那年院子里紫苏刚抽芽，她就和福生俩人一人一把的生吃。结果猫吐了人也吐了。老头觉着有趣，就给她取了这样个名字。
苏叶人小鬼大，她经常在清晨时分带着胖福生挨家挨户地敲门。敲完门苏叶就跑，胖福生一般负责望风。
一般人家开门时苏叶就会飞快溜走，留下胖福生在门口装傻。这时候苏叶就会跑过来，抱着胖福生跟人家道歉，说些这只猫缺乏管教之类的话。主人家看小姑娘带着一只肥猫，一般都会给点糖果点心吃，就这样一人一猫骗了不少吃食。
这天老头又给苏叶讲故事，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叫人起床。他们会用细细的竹管吹豌豆，豌豆打在人家的玻璃上，那家人就知道应该起床啦。
那爸爸妈妈是这样的人吗？你总说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老爷子说对，等到福生生孩子了，他们也就回来了。福生跳到了苏叶的膝盖上，咕噜噜的念经。苏叶拍拍福生，福生你要加油呀！
苏叶捡了很多楝树果，他想和福生一起玩吹豆子。福生闻了闻楝树果，觉得这是需要掩埋的，白了苏叶一眼，扒拉两下，赶紧逃离。
傍晚的时候苏叶捡了一小桶楝树果，老头笑着说，这个可是一味中药。老头问她为什么拾这么多楝树豆，她说她明天想学很远地方的人一样叫大家起床。
吴门补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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