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那么近，你那么远

                       

爱那么近，你那么远

□文/莫晓烟雨

于默阳看着手中的照片，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八年了，据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八年的时间了。一切都不在是从前的模样，只有她的眼睛，清澈的眼睛，能把人的灵魂都看透的眼睛，还是原来那样炯炯有神。只是，她的脸上被厚厚的粉底盖着，再也不是水嫩水嫩的能滴出水来的样子了。

初次见面  我喜欢你的眼睛

时间恍惚回到了八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新生军训的时候，一帮子男生想偷懒，没想到被教官逮个正着，六个穿着迷彩的帅气小伙子被围着操场中间，练习正步 的分解动作，每一个动作，教练都故意让他们保持好几分钟，直到这些想偷懒的小猴子们单脚腿都站酸了，手臂在半空中都僵硬了，才喊出下一个动作的口号。

“一，好，就这样保持好，脚，脚抬高。手臂，摆正摆正。恩，就这样，你你你，长头发的，头发比女生的还长，明天给我剪了。要是明天还这么长，我就在这里直接给你剪了，听清楚了。”

一脸严厉的吴教官话音刚落，一个女生就“噗嗤”笑出了声。长头发斜着眼睛瞟向发出声响的位置，一个清瘦的扎着高高马尾的女生捂着嘴尴尬的站在那里。

虽然都穿着一样的迷彩，她却在人群中显得很突兀，别的女生不是浓妆艳抹，就是略施粉黛，各种高低不平的红红的嘴巴，只有她显得特别“惨淡”。只是这一瞥，于默阳就记住了这个清瘦的马尾女孩。

军训结束后，于默阳才知道，这个马尾女孩原来是他们班的状元，他们信息工程专业的第一名。有很好听的名字，刘慧，都说人如其名，她真的就是那种秀外慧中的女生。

于默阳用他惯用的搭讪方式，迎面朝她走过去，故意撞到了正低头翻笔记的刘慧，于默阳假装不小心的样子，一边弯腰帮刘慧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记本和课本，一边夸张的道歉着：

“对不起，美女，为表示歉意，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吧。”

“没关系，不用了。”刘慧红着脸，头也没有抬。

“有关系。”

刘慧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长头发的男生，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会笑的眼睛，上扬的嘴角，痞痞的。

“我叫于默阳，我喜欢你的眼睛。”

你可以喜欢我  但请不要爱上我

都说爱情是甜蜜的，坠入爱河的人都会充满了喜悦。但是爱情同时也是毒药，一旦沾染，便会万劫不复。

于默阳的爱情攻势完美的集合了大学里所有最浪漫的事，蜡烛，玫瑰，气球，吉他，情歌，焰火，无人机……

真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刘慧每次看到于默阳，都是开心的，他能感觉到，但是每次都会对他说：“不要闹了，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于默阳以为是刘慧在学校期间不想分心，花样手段都撂下了，只是变成了刘慧的跟屁虫。在高中都从来没有认真写过作业的于默阳开始跟着刘慧天天跑自习室了。

连于默阳的哥们都看不下去了。一天，一哥们老宋逮着刚洗完澡回宿舍的刘慧，忍不住前去为老于鸣不平：

“我说慧慧小姐，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家老于，就给个痛快话。还没见过他这么墨迹过呢，人不能这么贪心吧，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老宋说完扬长而去，刘慧愣在那里。

宿舍里，刘慧摊开信纸，给于默阳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她这辈子都没有跟一个人说过这么对话，虽然是写的。她从小内向，家里孩子多，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没有人喜欢她，她就像是多余的孩子一样，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新衣服，就连上大学都是穿姐姐们的旧衣服来的。

她在信里还告诉于默阳，他是第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她没有办法回报他的好。因为家里父亲的病，她已经被许给邻村王家的小儿子王明君了，为给父亲看病，已经花完了刘家给的彩礼钱。本来家里不让她来上大学，她是以死相逼，才得到的上学机会。而王家的小儿子也在上大学，婆家出钱让她上学，算是将来结婚后能和王明君有共同语言。

第二天于默阳看完信后，跑到刘慧宿舍楼下大喊大叫：

“刘慧，你下来，你抽风了还是中邪了，编故事也编的高级一点……”

当刘慧含着眼泪站在于默阳的面前时，于默阳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宿舍楼门口的一棵树上。

“我很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只是我们这辈子相遇的太晚了。你可以喜欢我，但请不要爱上我。”

于默阳想着信中最后的几句话，把刘慧抱着怀里，轻声说道：

“不要哭，你的眼睛是我的，我不允许她伤心。我只喜欢你，好吗？”

刘慧把头埋在于默阳的怀里，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彷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完。

爱情是一场绚烂的烟花  我只在意当下

从此，校园里多了一对牵着手谈人生谈理想的男女青年。他们像其他的情侣一样，过所有的节日，送所有的礼物，压所有的马路。

冬天，于默阳把刘慧生满冻疮的小手塞进自己的棉衣口袋里，心疼的为她买来最厚的棉手套，套在刘慧纤细的胳膊上活像两只大大的熊掌。

夏天，于默阳带刘慧吃遍了校园周边的冰激凌店，她说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冰激凌，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但是刘慧从来不接受于默阳的财力帮助。她带家教，端盘子，写策划，翻译稿子，什么活都做，基本上能满足在校的生活费。婆家只出学费，所以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想办法的。

一次他们共同的朋友过生日，刘慧喝多了，她紧紧抱着于默阳，哭着吻他，她说她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就让他们这样相拥着，直到永远，永远。

于默阳的身体起了反应，但是他选择了理智。酒店房间里，他帮她盖好被子，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闭着的眼睛，在她身旁陪了她一夜。

大四的国庆节，未婚夫邀请刘慧去他读书的城市看阅兵，刘慧不好推脱，已经都推过好几次了，这次就答应了。于默阳知道后，笑着说，去吧去吧，替我好好检阅检阅国防官兵。临行前，于默阳默默的帮刘慧买好车票，买好她最爱吃的锅巴和鸭脖子，还给她买了一架太阳镜，听说那边的紫外线很强。

当火车开动的时候，于默阳就后悔了。他真的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嘴巴，为什么不说让她别去，为什么不说和她一起去。

回来后的刘慧有点不对劲，具体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有时候答非所问，或者躲躲闪闪。

大约一个多月后，刘慧肿着眼睛跑来找他，他才知道为什么刘慧回来后变得那样了。

她怀孕了。

于默阳疯了一样的砸向身后的白杨树，树干上已经血淋淋的了。刘慧抱着于默阳的手臂，哭着让他不要这样了。

于默阳推开刘慧，跑走了。刘慧被他一推，由于没站稳，坐在了小树林的地上。于默阳真恨自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懦夫一样，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曾提议让刘慧退婚，彩礼钱和为父亲治病的钱他们家来出。可刘慧说，退婚的话，她父亲在村子里就没法活人了。刘家是恩人，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恩将仇报。

于默阳带着刘慧去医院，做了流产。又给她租了房子养身体，每天来给她做饭，只是他没有睡在这里。

很多同学都出去实习了，他们这个专业，工作挺好找，但是要签一份好工作也没有那么容易。

毕业的日子临近了，也许，这一别，他们这一辈子再也无法相遇。

于默阳此刻真的希望永远不要毕业， 真的希望就这样呆在她的身边，哪怕是静静的看着她，都会非常满足。爱情真的是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东西，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开心，希望她不会左右为难，希望她在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能有一股振奋起来的力量。刘慧就是他的这股力量，但是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她的那种力量呢。

最后一个学期刚开学，刘慧就说已经找到了工作，非常匆忙的离开了学校，只给于默阳发了一个短信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然后，刘慧就消失了。

手机空号，QQ永远没有回应，那时还没有微信，家庭地址退信，于默阳连她未婚夫的学校都去找了，说是没有这个人。

于默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也许，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他的这一场爱情就像是一场绚烂的烟花，所有的美丽只是瞬间。烟花过后，仍是漆黑一片。

重逢  你仍长在我心里

时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它能让原本亲密的人渐渐疏离，也能让原本陌生的人渐渐热络起来。

于默阳学校里的学渣变成了变成了工作中的学霸，他要用一种积极向上的方式来驱赶心中的思念和失落，这种方式就是努力工作努力学习努力上进。

他一直坚信，刘慧当年失踪，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他还相信他们还有重逢的一天。他要用满格的斗志来迎接他们相逢的那一天，这是刘慧在自习室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努力，生活会加倍的还给你。”

四年后，上海。

于默阳出色的业绩再加上他正直的为人，为他赢得了公司分部负责人的头衔。

就职的第一天，他在公司所在的大楼大厅里，看到了一张特别熟悉的脸，因为离得远，又不能确定，情急之下拿出手机拉近距离拍了一张照。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照片上的人真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刘慧。

于默阳相信，他们一定还会再相遇。

一周后的一天，于默阳加班后回家，在电梯到达一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门口就站着正在等电梯的刘慧。

四目相对，仿佛有千万句话要说，却只是相视一笑。刘慧要去上课，简单留了联系方式就走了。

等刘慧上完课 下来的时候，于默阳还站在电梯口。

那一瞬间，刘慧便知道是自己错了。

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真情和真心，还有真爱，是存在的。

他们相拥在一起，很久很久，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原来当年刘慧真的遇到了很多不幸的事。她谎称找到工作了，其实是父亲病重，整个家里只有父亲最爱刘慧，父亲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这个闺女，在内疚和自责中度过了最后的岁月。刘慧一直在父亲病床前守着，直到最后。

两个姐姐和母亲还有弟弟因为家里一屁股债早就人间蒸发了，亲戚们也躲着她。

她没有办法去找王家人，此时王明君要退婚，说刘慧行为不检点，勾引男人，还要求退还彩礼。

父亲的后事，要退的彩礼，讨债的人，刘慧快要撑不住了。她多少次想去找于默阳，但最后都放弃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只会给爱她的人带来伤害。

后来，村长来说可以帮她料理她父亲的后事，条件就是要嫁给他儿子。村长儿子是方圆百里的恶霸，家暴非常严重，已经打跑了两任媳妇了，方圆百里的老百姓都不肯把闺女嫁到他家去。那些愿嫁的不是智商有问题就是身体有残疾，他儿子看不上。

村长又提出更诱人的条件，给她的彩礼会将欠的债和刘家的彩礼一起还上。

刘慧想了两个晚上，终于点头了。

父亲的守孝期已过，村长家就来娶亲了。

刘慧在村长儿子的淫威下生活了半年，天天遍体鳞伤，只有婆婆还对她好些。有一天村长儿子有喝醉了酒回来打她，她给村长儿子灌了两颗安眠药，夜里逃了出来。

她一直走，从西北走到了东南，等安顿下来了后，发现有了身孕。本想拿掉这个孩子，但是刘慧想此生再也不会遇到能爱自己的人了，这一辈子有孩子就够了。

六个月后，儿子暖阳出生了。

刘慧本来就勤奋，再加上外语底子好，很快就在一家对外汉语机构做起了教师，专门给来中国的外国人教中文，称作对外汉语老师。再加上偶尔接个私活，虽不是大富大贵，养活自己和儿子还是绰绰有余。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于默阳，那个长在自己心里的男人。

只是现在的自己，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听完刘慧的讲述，于默阳只是紧紧的抱着刘慧，什么话也没有说。

祝你幸福  我们只是两根交叉线

刘慧对于默阳说，我们，今生注定只是两根交叉线，沿着各自的轨迹，在相交之后，会越走越远。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会行走在同一个轨道里。

你这一辈子，都会是长在我心里的男人，但是我不想再纠缠在过去的回忆里。

你也走出来，好吗？

选择了一种生活，就要有过这种生活的勇气和信念。也许，并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但是谁又是一生来就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呢？即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会想追求另一种的生活。

我非常谢谢你陪我的那些岁月，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这也是你选择的一种生活。

现在，你要勇敢的面对新的生活，好吗？

于默阳的心头一痛。

他终于明白了，爱一个人，并不是不要她左右为难，而是要与她一起走过所有的时间，一起承担所有的痛楚，一起分享所有的开心。

如果，她的时间里没有了你，便会在这些空隙里长满杂草；如果，她的快乐里没有了你，便会在这些天空里撒下阴霾；如果，她的悲伤里没有你，便会在这些眼泪里种下绝望。

爱一个人，不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一个人去抵挡所有的风暴，而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与她并肩前行。

于默阳认了暖阳做干儿子。

他给卧室换了窗帘，墨绿色的图形，顿时觉得生活也生机勃勃了。